当官的等退休了才说真话，已成为时下耐人寻味的现象。
最近一例。4月12日晚，在华中科技大学的“科学精神与实践”讲座上，北京大学原校长许智宏说，“中国目前没有世界一流大学。”“世界一流大学建设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甚至都不是一代人、两代人就能完成的。”他还认为，“985工程”，即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工程“有些急功近利的味道”。说实话，许先生这番高论是符合“科学精神”和实际情况的，我赞成。可是，知情者说，两年前还在北大校长官位上的许先生却不是这个调子，而且证据确凿。例如，2008年5月4日，他在北大建校110周年暨实施“985工程”十周年庆祝大会上的讲演中说：“十年实践证明，正是有了‘211工程’‘985工程’的重点投入，才会有十年的快速发展。”还有，2004年，许校长在为研究生新生举办的校情报告会上，宣布北京大学将力争在2015年进入世界一流大学的行列。显然，如今已经从副部级校长交椅上退下来的许先生，否定了他以前关于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看法，至少观点相左。那么，哪个更接近真话？当然是现在的话。
稍远一例。张全景几年前在媒体上公开讲现今官员之多、官民比例之小、百姓平均负担官员之重，为上下五千年中国历史之最。这话出自中共中央组织部原部长之口，且有那么多详细的数据，肯定是真话，不容质疑。当然，张先生说这番话的时候，“老身已退”，早已搬出了中组部长的办公室。
于是，引来不少质问：这些真话为什么退休了才讲？甚至由此牵涉对他们的人品考量。我认为这并非事情的本源。官员也是人，如果讲真话影响了自己的荣辱进退和衣食住行，甚至像彭德怀那样遭遇灭顶之灾，那么，敢讲真话的人就是稀世珍宝。毛泽东曾经说过，科学家是老实人。可是，像许智宏这样的科学家当官时也不那么老实，至少在关于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上没怎么说真话。照理，许院士虽跻身官员行列，但并非传统官员，骨子里还是学者，可学者一旦成了官员，也乖乖就范于官场规则，这倒是值得玩味的。
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里只有小孩敢说皇帝光着屁股，根本没穿衣服，就因为他是小孩。长大了，反而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环境使然。所以，与其逼着下面要说真话，何与让上面想听、愿听真话？曾经一人之下、十亿人之上的“副统帅”林彪，当年也信奉“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这样的事发生在天天都在说教要“当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的社会里，是不是一种讽刺？至于像学界泰斗季羡林老先生那样，“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已是大智慧、大境界。“假话全不说”，高尚；“真话不全说”，非明是“话到嘴边留半句”么？耐人寻味。像季羡林这样的大学问家，都“真话不全说”，何况他人乎！
对退休官员而言，“老身已退，说话便真”，至少表明他还有良知，应当赞许和鼓励，真正可悲的是至死都不说真话。我们渴望的是“老身未退，说话也真”的社会环境和官场生态。能如此，张全景、许智宏们就可能是“老身已退，说话更真”。
（责任编辑：侯彦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