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师大一附中高二学生李红豪在期中语文考试中放弃其它题目，只写作文，并在作文中尖锐批评学校及当前教育制度，被学校认为“自毁前程”，勒令“回家反思”。该生在家休学一年多，创作出版了15万字的小说《逃花园记》，另一本杂文集已完成3万多字（7月5日《武汉晨报》）。
这篇老师眼里“惊世骇俗”、“离经叛道”并导致作者“辍学”的作文题为《草见人命》，取这样的题目来源于试卷上一段材料：非洲有一种叫尖毛草的野草，别的草都在往上疯长时，它却一直往地下深处扎根，所以表面看起来长得很慢，但风雨一来，其他草都倒了，而尖毛草却岿然不动——这样明显“励志”的材料，想来，在一般“正常”考生的笔下，一定会写得振奋人心、“积极向上”！而我们思想“灰色”的李同学，却千回万转都要“引出”“社会批判”，扯上“教育弊端”，还得加上一个盖棺论定般的谐音暗喻：“草菅人命”！连后来的小说名字也要取得像绝世而独立的《桃花源记》，由此可以想见，该同学平常都一定是多么“不安分”和“反叛”，几可以纳入“愤青”的行列了！
然而，一万所高中便有一万所高中的老师是绝对不欢迎“愤青”的。高中很关键，高中学习任务繁重而紧张；“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操行标语固然还高挂在学校的走廊上，而“风声，雨声，读书声”的世情民瘼固然永不停歇地“声声入耳”，但小小年纪如你，瞎操那么多心，何苦来哉？学生学生，专心学好你的功课，顺利应付好各种考试，争取将来考上好的大学，那才是你的本分，才不为辜负父母的期待、老师的教诲；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事与你无关！何必去管？——我深信，老师在给这篇作文下“自毁前程”的评语时该是多么痛惜，痛惜得都有些愤怒：李红豪同学，这样下去你还能考上大学？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这样的谆谆教导、大义深恩岂不耳熟能详？这样的闭塞视听、教学脱离又何止一天两天、一省一校？君不见，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应试好学生”，从来都是老师、学校的最爱；相反，那些“早熟”、“不务正业”，“看似有些主见实则很偏激”的“问题学生”，老师们总是担心他们带坏了别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好学生”读书升学就业往往一路顺风；而那些“叛逆”的，历尽更多坎坷。多年以来，举国上下不也就出了一个“带坏了风气”的韩寒么？再说，韩寒又是随便什么人便能模仿“复制”得到的？
如此，你或许成不了大思想家大文豪大艺术家，但只要规规矩矩“听我们的话”，将来有一碗好饭吃却差不多是有保障的——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热切和过激似乎应该得到理解！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教育模式和方法虽然是功利了一点，但得其实惠的还是我们广大的学生；学校只负责培养适应考试适应社会适应生存的“人才”，这已经够了；学校，尤其是高中阶段，暂时还不必培养“大师”——一切，也似乎很有道理！
但这篇作文的材料忽然打动了我：有内在的、独特的“深度”，而无外在的、世俗标准的“高度”，于是表面上看起来便处处不如别“草”——这就是“尖毛草”啊！李红豪同学就是这样一株野草，可惜才刚刚要把根扎得更深一些，便被只要“高度”而拒绝“深度”的当代教育给“恼怒”“出局”了！
白花花热腾腾的一大锅稀粥里剔除了一粒老鼠屎、碎石子、稗子粒什么的，这固然看似很好，但“尖毛草”也该有春天！那沉沦在紫陌红尘芸芸众草里一株毫不打眼的“尖毛草”，谁能断言它将来不会长成历史深处的一棵“参天树”？我们的教育实在还应该更宽和，更包容——教育最开始的初衷不正是为了开启国民的智慧、培养国家的栋梁么？何以现在连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还不大成系统的几句“牢骚”都受不了？何况这个高中生似乎也并非完全的“无理取闹”，而且似乎也还“孺子可教”！
（责任编辑：胡可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