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人民网搞了一项关于官场高风险岗位的调查,结果国土局长、交通厅长、县委书记、公安局长、组织部长、建委主任、安监局长、市委书记、国企老总、房管局长位列官场十大“高危岗位”。这一民调结果,既令人捧腹,更叫人深思。
倘若说,下井作业的煤矿工人、随时要开赴救援的消防队员、命系高空的飞行员,干的是“高危职业”,大抵不难理解,但要说国土局长等类长官处于“高危岗位”,猛一听,不可思议;细一想,倒也会心一笑,不难理解。
县委书记和市委书记也“有幸”跻身其间,就更有点“意思”。
县委书记、市委书记是什么?在公众眼里,就是一个县市区域内最大的“官”。他们或在办公室里,外有秘书把守,何来“高危”?
或开会讲话作指示,下面的人有如“高山仰止”,何来“高危”?或下去考察,也有各路人马相随相伴,何来“高危”?非但没有“高危”,倒是无比的舒坦、无比的惬意! 要说在县市委书记的位子上没有风险,也不完全符合实际。官场险象环生,一把手的交椅只有一尊,要坐稳是要费点神思的;上头要是没背景,就得挖空心思攀龙附凤,好端端的却要“摧眉折腰事权贵”,能不累?靠山退了倒了,又不免神不守舍战战兢兢;掌管一方土地民众,确也威风凛凛,要是决策有重大失误,又被揪住不放,如何是好?若不幸遭遇三鹿毒奶粉、王家岭矿难之类的突发事件,真的较真问起责来,那更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你说,县里市里“书记”这“活”是不是好像真的也不那么好干?
不过,这些都是“小风险”,算不了什么。在一些地方长官看来,要在官场上“混”,没有应付此等事体的功夫,就不是这块“料”,也就不要吃这碗饭。
其实,“书记”这样的位子上的最大风险,还在于“权力”运用中的风险。
以现时的管理体制,“用人”是县市委书记最大的权力。理论上说,“用人”应该是县委市委一班人的决策,但在实际中,很多地方用谁不用谁,把谁放在什么位置上,却是“班长”书记一人拍板说了算,其他常委大多只有附和的份,顶多有个建议权。在下的一位朋友在某县某局当二把手有十余年,“德、劳、勤、绩”的干部标准一样不缺,在局内干部群众中的威望很高,也颇得县里绝大多数常委的认可,按理说,他升任一把手顺理成章。但是,由于与书记没有“交情”,书记不点头,就只有长期在副局长的位置待着。选用、调配干部,总要想想谁对自己的口味,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带来多大好处,这恐怕是不少县市委书记心中的小九九。一个县的正科局级或一个市的正处局级干部,大抵得有几十上百人,一些地方的书记恨不得都操控于自己的股掌间,能不滋生权钱交易、买官卖官之弊?
按说,书记管“用人权”,县长市长管的是“事权”,但在不少地方,有了用人权,也就不难伸手“事权”。一个县一个市就那么大的地域范围,就那么些大事,都在书记的眼皮底下,能不向书记汇报请示?所以,我们看到,很多地方举凡城市建设、土地出让、企业改制、招商引资、重大项目投资之类稍稍大点的事,都少不了有书记的身影活动其间。为什么很多完全是政府的事,书记也要插手呢?当然是要“把握正确的政治方向”,但能排除有旁的“想法”么?
至于平日里,县市委书记家里这样那样的事,如子女升学、内人生日,孙儿周岁、父母寿诞,那是不用自己张扬张罗的,到时,下属无论亲疏,自会争相“孝敬”——现在,到一把手府上造访可不简单,“小意思”自然小不了。这类“小事”,在我们这样的国度里是“人情”,却是与书记接近的“良机”,似乎不出大格,却是很好的由头,斩获定然不菲。
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多了,一些县市委书记能不夜半惊梦?“书记”这个岗位能不“高危”起来?
我们进一步要问的是,县市委书记这种权力的运用为什么能这般的“纵横捭阖”?这当然与一个人的“个性”有关,作风民主的书记,就会真正力行“集体领导”,作风霸道的则是力排众议搞“一言堂”;也与对待“权力”的态度有关,有的人把权力作为为百姓谋福祉的舞台,有的人则视为自己牟私利的工具。不过,书记权倾一方,根源在于缺乏有效的“权力制约机制”。虽然我们有很多的监督系统,如纪委、监察、审计、检察、新闻舆论,但这些监督系统在县市委书记手中那种权力前,很显软弱。一些书记出事,不是内部监督的结果,却可能是捅出了天大的漏洞没法收场,或者是互联网的“暴晒”的功劳,甚至是因为腐败到家庭解体而“后院”起火,便是很好的明证。
缺乏有效约束的权力,自然会使那些自身也缺乏修养与自制力的地方长官私欲不断膨胀,以致走上堕落犯罪的不归路。这,或许就是民调将县市委书记列入“高危岗位”的真正解释。
我们想,如果县市书记不偏不倚的把控手中的权力,一心一意为一方百姓谋利益,兢兢业业为地方发展尽职尽责,怎有“高危”之虞?
有趣的是,今天仕途上的人们,并非像对井下作业的“高危职业”那样,唯恐避之不及,对于“书记”这样的“高危岗位”,倒是一往无前的、争先恐后的“奋力攀登”。这颇让人沉思。
越是艰险越向前,为甚么?因为其实那里并无真的生命危险,倒是个“少投入,低风险,多产出”的“低危岗位”。
听说,一些县市书记也在叹息自己干的是“高危岗位”,很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那我辈就要寻思:让我们干干那“高危岗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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