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又到农民工“讨薪季”,各地有关农民工讨薪的新闻一如继往地集中“迸发”。讨薪现象年年发生,岁岁上演,已让公众有了严重的“眼球疲劳”。在这样的审丑疲劳下,如果讨薪方式不剑走偏锋,不夸张而另类,不极具自虐、自辱与荒诞色彩,概言之如果“讨薪新闻”不水涨船高,已经很难成为新闻了。但凡事总有例外,近日发生在湖北的一起讨薪事件,尽管农民工没有极端的“行为艺术”,却因为事件本身的突兀而又一次成为网络愤懑的来源。
据1月20日《经济参考报》报道:作为湖北省招商引资重点建设项目的武荆高速公路,在建成通车一年半后,因业主单位迟迟不按合同结算巨额工程款,导致数千农民工工资被拖欠,欠薪额高达两亿元。与之对应的是,武荆高速公司每天都有大笔通行费收入,公司办公租用的是武汉市最高档的写字楼,公司领导坐的车是宝马车;而投资方作为“福建省房地产开发十强企业”,前不久还以数十亿元巨资竞得福州市一宗超大地块用于房地产开发。
对于欠债讨债,中国民间有个说法:有钱钱交代,没钱话交代。这起事件中,除了欠薪数额巨大,当事方的言语态度也突兀得很是雷人。面对众多前来讨薪的农民工,代表武荆高速公司接受记者采访的副总经理齐玉生称,企业也是弱势群体,对于记者总是替农民工说话表现出一脸的不满,还反问记者:炒股亏了国家管吗?他表示,要工钱的农民工呆着也是白呆,呆到正月初一也不给钱。——从网友铺天盖地的留言看,发表这番雷人语录的齐总很有可能成为网民追捧的“红人”,成为公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欠债、还钱,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面对的是银行或政府官员,资方是决计不会摆出这般强悍姿态的,到了讨薪农民工这里,就是另一种经典的“欠薪思维”。真是应了一句话:欠钱的是大爷,讨债的是孙子。在这场一开始就不公平的博弈中,一面是寒风中无奈的讨薪农民工,一面是居高临下的欠薪企业,农民工和企业的力量对比悬殊,讨薪者明显处于弱势地位。面对媒体都可以如此狷狂无拘,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农民工怎能不成为逐利者想吃就吃的“唐僧肉”,进而变得权利“无路可逃”?
做工、拿钱,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居然成为时下社会的一个顽疾。这样的恶意拖欠一再发生,欠薪者还满口的“大道理”,也算这个时代的奇观了。武荆高速公路建设单位、施工单位和农民工三方都缺钱,处于最强势地位的建设单位将风险转嫁给次强地位的施工单位,施工单位再将风险转嫁给最弱势地位的农民工,农民工不过是这个生态链条中最薄弱、最无力的一环。艰难的讨薪路上,“连大门口的石头狮子都认得我了,就是要不到钱”。当《时代》杂志用最高的殊荣带给“中国工人”以无限的自豪感时,坚硬的现实却每每让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不得不踏上悲情而艰辛的讨薪之路。
由此,不能不想到眼下甚是热闹的为农民工“正名”。近些年来,为农民工改名的热情一直不减。踏入新年,关于改农民工称谓的建议更是遍地开花,理由是消除歧视,以示尊重。从近的说,有律师、学者上书国务院,认为“农民工”称谓存在歧视成分,要求变更之。深圳四位人大代表提议用“援建者”来代替“农民工”称谓。前不久,河南中牟县还把“农民工”三个字换成了“新型合同工人”。武荆高速公路所在地的湖北,有无为“农民工”正名的动议并付诸实践,无从考证。倘若把进入该省建筑劳务市场的农民工称之“新某某人”,我倒要建议急于主张为“农民工”改名的的官员、专家学者和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去问问站在凛冽寒风中讨薪的人们,需要“改名”么?关于农民工“改名”不“改名”之争,应该会有答案了。
农历正月初一,古称“履端”,今谓春节,是民间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民间有“正月初一不讨债”的习俗。武荆高速公司的齐总坚称,对于那些不体谅“企业也是弱势群体”的农民工,“呆到正月初一也不给钱”,以其口气之决绝,是豁出去不打算给钱的了。企业欠薪,可能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农民工要钱,能选择的方式却没有几条。作为强势的一方,企业尽可以死皮赖脸地拖;身为弱势群体,你纵使叫“上帝”“金领”之类的金名字、银名字,也终处在弱势地位,如果碰上刚性维稳,则更加弱势。
我们总是在改不改农民工称呼上持续不断地讨论,在落实农民工权利上却“举步维艰”,甚至“装聋作哑”,真的毫无实际意义和价值。因为这不仅造成公共资源的浪费,也会一次次伤害农民工本就被深深伤害的情感。官员和人大代表,如果真的有履职尽责的强烈愿望,有落实农民工权利的紧迫感,就不要再在称谓上兜圈子,而应该在检查对照、质询质疑国家政策在本地贯彻落实上下点功夫,做点实事。仅是热衷于给农民工封一些“荣誉称号”,无疑是本末倒置。农民工即便换了一个称谓,尽管这些称谓可能“看上去很美”,也极有可能再度沦为被歧视的符号。
(责任编辑:年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