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团圆的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一群年轻人对循规蹈矩的枯燥生活不堪忍受,为了追求激情与刺激,他们放弃了学业,并声称“我还年轻,我渴望上路。”于是,在旧金山的车站,在纽约的街头,在杳无人烟的公路上,处处可见他们的身影。他们搭便车,一路上最大限度地分泌自己的荷尔蒙:吸毒,饮酒,玩女人,盗窃,夸夸其谈,几乎无所不为。
这是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里描述的情景。作为具有象征意义的这种“在路上”,它发生在上个世纪60年代,然而,还有一种中国式的“在路上”更为我们所熟知,我们称它为“春运”,所谓“春运”,不是指春游,更不是指“春奥”,它与春天无关,但与寒冬有染,它比奥运宏大,但比运动庸俗。春运,它没有凯鲁亚克描述的刺激,没有酗酒,没有嫖娼,没有追求海阔天空生活那样的闲适,当然也没有出行的快感。它有的只是泡面的味道,乳臭未干的孩子的哭声;它有的只是拥挤的人流,咆哮的汽车,火车,轮船,飞机,当然,还有摩托车,还有倔强的双腿,以及“一票难求”的叹息。
回家过年,中国大地正值寒冬,极寒的东北,阴冷的南方,异乡的人们都开始上路了。绿皮的,红皮的,和谐的;地上的,水上的,天上的,都开始蠢蠢欲动。农民工,大学生,公务员;官二代,富二代,农二代;陕西的陈焕生,浙江的祥林嫂,江西的犀利哥;河北的李刚,重庆的罗玉凤,湖北的苏紫紫,他们蜂拥而至,纷至沓来。无论你是农村户口还是城市户口,无论你是啃老族还是蚁族,无论你有着权力的肉身,还是潜规则的牺牲品,无论你有没有购物卡,过节费,年终奖,年底双薪,因为过年,我们都想回家。
回家过年,你得尽早做好准备,坐火车的,你得提前去火车站排队买票,如果是早晨去,最好多穿几件衣服,因为排队的人很多。如果你有幸买到了票,不要高兴的太早,买票的人多,坐车的人也不少,如果你的车票是无座,最好得学会站着睡觉。在回家的路上,周围的人由同学,同事,朋友变成了陌生人,票贩子,骗子,小偷,抢劫犯,你需要多一个心眼。回家过年,不要求之过急。
回家过年,在他乡的苦难都成了浮云。和父母聊天,包饺子,吃年糕;堆雪人,走亲戚;相亲,拜年,看看春晚,感受一下《新闻联播》传授的幸福。工作的你,不再为早餐是面包还是牛奶而左右为难,不再为微薄的工资而唉声叹气;单身的你,不再为缘分迟迟未降临而黯然神伤,不再为房价上涨而忧心忡忡;公民的你,不再为“我爸爸是李刚”而痛心疾首,不再对统计局的统计数据冷嘲热讽。回家了,大事也就变小事了;回家了,不再关心房租,不在乎跳槽,不看《非诚勿扰》;回家了,不在乎国足射与不射,不关心股票是涨还是跌;回家了,你只有一个爸爸,他的名字不叫李刚。回家了,惟愿:神马都是浮云。
离开家,我们还得上路,但却不是“在路上”。“在路上”和在春运的路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在路上”是追求一种精神,我们“在路上”,却是在发泄一种无奈,追求一种庸俗且没有结果的所谓的幸福。你们这群“在路上”的年轻人,因此被称作“垮掉的一代”,一度作为教育的反面典型,然而,作为宏大叙事的“在路上”却是人生的永恒主题,生活的尘埃落定,无论是乡间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是城市的朝九晚五,都依赖于在路上冥思之后的抉择。在城市里,在公路上,你们探索着属于自己的梦想与自由,既像是漂泊,又像在追求一种激情、自由的生活。同样是“在路上”,你们走的是道路,我们走的却是公路,铁路,然而,生活的海阔天空与丰富多彩,绝不是几条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就能促成的,我们需要公路,更需要道路,尤其需要更多的人生之路。你们的道路两旁,到处都是“麦田守望者”,我们的公路两旁,到处都是栏杆,警察。过去,他们说,你们是垮掉的一代,但是历史证明,你们并未垮掉,现在,他们说我们是崛起的一代,但是现实显示,我们并未崛起。
我们走的很远,但是只能暂住他乡,所以,回家了,我们的心却还在天涯。过完年,我们又要上路,但是,我们并不惧怕,因为我们有家人,有朋友,有善良的公民——当然,我们也有国家。
(责任编辑:张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