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本报记者支玲琳
●嘉宾：华民(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教授)
支玲琳：在近日结束的上海经济工作会议上，市委领导在谈到民营企业发展时，给各级部门和民营企业代表出了一道题：我们和民营经济发达地区的差距，到底在哪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对此，您怎么看？
华民：三年前，我去广东顺德参加学术会议，当地的美的、格兰仕、科龙等数十家民营企业，都是在全国响当当的大品牌。其规模之大，几乎都要让人忘了它民营的“出身”。仅仅一个美的，小到电饭煲、榨汁机，大到空调、热水器，应有尽有。而且，自1999年开始，十多个博士后流动站纷纷落户企业，更是为这些民营企业的自主创新注入了新的活力。再看青岛，也有号称“八大金刚”的民企“巨无霸”，如海尔、海信、双星等。也正是有这些实力强大、势头强劲的拳头民营企业，所以就连跨国家电巨头们，都要忌惮三分。还有民营经济的“老牌根据地”浙江，尽管在全球金融危机中，浙江的民企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影响，但是民营经济船小好调头，活力依然在。浙江的民营经济早已达到了“以村为战、以人为战”的程度，民营经济的密度和渗透度可见一斑。
这些年上海在民营经济发展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是就总体而言，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所以如今要在民营经济领域迎头追上，把民营企业做大做强，这是有危机感的表现。我们一定要弄清楚民营经济的属性，号准脉，这样才能把对民营企业的支持落到实处。像青岛、顺德这些地方的民营企业，确实已经不是一般的小企业，而是已经上市的大企业。但我们回过头来想，这些上市的民企不是一天就“麻雀变凤凰”的，也是从街道工厂、小集体企业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从上海来看，复星集团如果不上市，也做不到今天的规模。所以，无论是从外地还是上海来看，只有政府鼓励，只有政府给予空间和平台，民营企业做大做强才有可能。
支玲琳：上海有个热门话题：上海为什么出不了马云？这的确值得我们思考。
华民：顺德人有句话，对民营经济的支持一定要“实打实”。这个“实”是什么？我的理解，就是要放松管制，营造一个宽松的市场环境。其实浙江经验，总结起来很简单，就是“无为而治”。也就是说，非禁即入，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所有企业都可以进来一试身手。此时，政府是“无为”。如果做起来以后，发现有问题再禁止、再调整、再治理。这一点，可能是我们要虚心学习的。进场门槛不要太高、市场环境宽松，这个对民营企业来说，太重要了。马云也说“上海要建立更适合民企的管理规范”，我想他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再从国际上来看，人们所惊叹的印度这十几年的发展成就，其实最主要的，就是印度民营经济的成功。1991年印度政府放松管制，简化繁琐的审批手续，民营经济一下子活了起来。印度的汽车行业、软件行业如今已经具有相当的国际竞争力。再看美国，里根总统时期放松管制的改革，不仅带领美国成功走出了滞胀困境，也让比尔·盖茨这样的人有了创业的机会，做出了后来的微软。这给我们的启示就是，不能只盯住那些已经成熟的大产业，要看萌芽状态的东西。民间力量、民营经济的确可以生出“巨无霸”，可以做大做强，但我们首先不能忘了，它们都是“起于微末”。
你能生长出来，我就支持你；你如果维持不下去，那就自然消亡，但是我绝不设置门槛，说谁能进，谁不能进。我们要让每个企业都能进场，都有试错的机会。其实在美国创业很简单，不行就破产。破产不是宣告失败，而是止损，是重新给你机会。有人说上海没有涌现出创业者群体，是因为上海是一个“有白领没首领”的城市。但我认为，关键还是我们的试错成本高了一些。这是我们在以后的创业鼓励政策制定中，需要考虑的。
支玲琳：较之外地一些地方，上海的土地成本、人力成本、商务成本高已是不争的事实。那么，上海的民营企业要做大做强，突围之路究竟何在？
华民：创业不仅仅取决于政府管制，还取决于当地的商务成本。创业越来越难，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但上海还是有机会的。我举个例子，我去内蒙古开一个研讨会，当地企业“小肥羊”的董事长告诉我：他当时在内蒙古，怎么开，也就只有四五家分店，但是他到上海后，一下子就开出了20多家分店。所以你看这里有个逻辑演变：因为到了上海，它才有了20多家分店；因为有了20多家分店，它就可以形成规模经济，从而可以在全国各地开设更多的连锁店，然后就可以在香港上市；因为在香港上市了，所以它就可以国际化，把分店开到我国香港、美国、加拿大。所以“小肥羊”的董事长告诉我们：进上海，是让“小肥羊”成长为国际大公司非常关键的一步。
所以，利用上海这个大市场，让上海成为成就企业家的地方，成为企业成长壮大的乐土，上海是可以做到的。“小肥羊”是一个很生动的例子。还有，像文化类的、高附加值的、精神享受型的产业，如类似百老汇的文化产业链，苏州河边的那些艺术画廊， IT业，这些产业本身附加值就比较高，能够承受得起上海的房价。而且从事这些行业的都是高端技术人才和艺术家，也能够承受上海的商务成本。在未来，这应该是上海民营经济的发展方向所在，也顺应了上海经济的转型需要。
●有人说上海没有涌现出创业者群体，是因为上海是一个“有白领没首领”的城市。但关键还是我们的试错成本高了一些。
●利用上海这个大市场，让上海成为成就企业家的地方，成为企业成长壮大的乐土，上海是可以做到的。
（责任编辑：年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