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灵魂的最终颤动

2010年05月05日 09:07   来源:光明网   孙骏毅

  我已经有很多年不碰诗歌刊物不读新诗不参与“诗歌沙龙”了。

  我已经不是追捧“朦胧”“超现实”“后现代”之类的文学青年了。

  我怀念着《大堰河,我的保姆》《有的人》《小草在歌唱》,好像那是一个遥远时代的扣人心弦的强音,而这种强音至今仍在心头萦绕,尽管它们早已被很多人遗忘。

  我曾经偏狭地认为,新诗走到今天或许已经日暮途穷或者像一个被遗弃的怨妇,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絮叨着谁也不爱听、也很难听得懂的话。

  但,我最近读到了著名诗人白桦历时十年创作的长诗《从秋瑾到林昭》(原载《诗歌月刊》2008年第3期),不禁肃然起敬,乃至反复吟诵而夜不能寐!我敢说,这是新诗30年来写得最好的一首诗,是真正的人民的诗,是呐喊着的充满热情的诗!在它面前,那些自我陶醉的、歌功颂德的或把形式玩得光怪陆离的所谓诗歌,都会黯然失色。

  诗言志。这是留传千年的古训。诗歌回归这样的本质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会被很多年轻诗人颠覆?假如诗人的心声不能与老百姓的心声产生共鸣,那诗是死的。

  诗人屠岸是这样评价《从秋瑾到林昭》的阅读意义:“作为一名读者,如果他的血还有一点热度,如果他的心还有一点红色,那么他读这首诗时,就不可能不流眼泪,不可能不思考,不可能不自省!”

  长诗《从秋瑾到林昭》反思了两个女性:秋瑾,民主革命的先驱,为推翻帝制而被杀害于绍兴轩亭口;林昭,一位美丽的苏州姑娘,因所谓“反革命罪”而被秘密处决。

  两个年轻而美丽的生命不幸夭折,其间相差了半个多世纪。

  当“亿万人只能瞪着空洞的眼眶/按照一双眼睛来认知世界”时,林昭站出来了,“她——一个卓越的思想者/在绝对禁锢中探索思想/她——一个活跃的自由人/在完全孤独中追求自由”;她于黑暗的牢狱里还在苦苦发问:“在中国这一片厚重中世纪的遗址上/政治斗争是不是也有可能/以一种较为文明的形式进行/而不必诉诸流血呢?”回答这位美丽而柔弱的苏州姑娘的“却是两粒向她近射的枪弹/为此她最终付出了全部沸腾的热血/以及母亲的风烛残年和5分钱的子弹费/无疑,那5分钱是‘人民币’”。

  诗人对那个年代留下的历史创伤予以刻骨铭心的反思,而这种反思不仅仅是停留在浅层次的暴露上,而是更深刻地剖析国人在高压下的软弱:“他们只能逆来顺受,顶多只是/没有以陷害同类的手段去换取宽恕/而更多的人在一夜之间都成了/站在至爱亲朋背后的‘盖世太保’”;仅仅剖析还嫌不够,诗人又将思想的利刃扎向自己:“我们,是的,是我们!千真万确/我们再也无法逃脱罪责了!/宇宙间每一颗水珠/都留有我们行凶的影子。/几千年来,是的,几千年来/在有皇帝和没有皇帝的帝制时代/我们总是在屠杀……总是在屠杀/我们自己最优秀的儿女。”

  多么触目惊心的史实!多么发人深思的剖析!巴金老人在《随想录》中曾经说过:“一个民族假如不能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乃至罪恶,那么,这个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面对林昭,诗人在反思,在呐喊:“把黑色的白还原为黑!/把白色的黑还原为白!/还中国以真实!!/还林昭以美丽!!!”

  读这样的诗,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的良知,而这种良知来自于高尚的人格以及它所产生的人格力量。这是那些媚俗的文人、惯于涂脂抹粉的文人和想着捞一顶乌纱戴的知识分子所无法比拟的。

  缺乏钙质的骨头注定是软的,骨头酥软的生命注定是一具行尸走肉。

  诗人白桦曾经写过《太阳与人》(电影剧本),是我所崇敬的前辈诗人。果然,再读《从秋瑾到林昭》,我又看到了诗人那颗热血沸腾的心,不,更是具有坚强钙质的脊梁——新诗如果疏远了人民、疏远了时代、疏远了历史,那是无路可走的。朦胧也罢、超现实也罢、后现代也罢,只是一堆垃圾。

  为有林昭这样的苏州老乡,我真的感到非常自豪!我想总有一天,姑苏城里会为林昭姑娘塑一铜像,那一定是最动人的,因为思想的光辉是最动人的。所有的城市雕像都不会比这样的铜像更为人们所敬重、所仰望。

(责任编辑:侯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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