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55岁的杨忠明,从1981年秋天至今,一直在湘西保靖县吕洞山区的排捧村小学做代课老师。期间,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因为穷而相继辍学。目前,这个在湘西贫困山区默默奉献了28年的“教坛守望者”,在视力严重下降、胃病缠身的情况下,不得不面对被清退的严酷现实。
杨老师的经历,触动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我上小学和初中时,教我的老师大部分是“民办”教师。
那时候,在农村学校,“公办”教师寥寥无几,挑大梁的几乎全是“民办”教师。所以,经常会遇到一些在今天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每年开春后的一段时间,学校总是只上半天课,原因就是老师们下午要到自家的责任田里去播种;上学路上,特别是早上,常常会在不经意间看见自己的老师——他不是在大路上跑步锻炼,而是在田埂、水沟等大牲畜出没的地方拾粪,背上必定背一个大背篼,手里必定拿一把长长的拾粪用的铁叉子,所穿的衣服也必定是专门为拾粪而准备的又破又脏的衣服。可是,也许就是15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之后,他又会准时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我不知道那个时侯,我的那些老师们每个月挣多少工资,但我知道他们很辛苦。现在,每当回想那些老师们,我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后来,国家有了政策,“民办”教师可以通过考试转正,虽然转正也是有名额限制的,但我的那些老师们大都通过考试端上了“铁饭碗”。只可惜,此时的他们,大都已积劳成疾,有几个甚至还不到退休年龄就已经离开了人世,让人禁不住为之扼腕叹息!
我常想:如果没有那些曾经在农村默默奉献的“民办”教师,今天国民的整体素质会是什么样子呢?要知道,当前教育战线上的许多中青年骨干教师,都与那些曾经的“民办”教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看来,与杨忠明老师相比,我的那些老师们是多么“幸福”啊!起码他们自己的孩子没有因为穷而辍学。
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青春岁月可以买卖,我该把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28年折价几何?谁又为杨忠明老师饱经沧桑的28年买单呢?
职称,工资,职业道德,课程改革等等,这些我们平时为之大声疾呼且不懈追求的目标,此时此刻,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而轻浮。
教育,最需要的是坚守。没有了坚守,一切都是扯淡!
谁具有终生教学的志向?谁任何名利都引诱不了?谁把自己完全献身给了教育事业?如果,这些你都做到了,你却要被无情地赶下讲台,逐出校园,你会作何感想?
突然发现,我们的教育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是吗?我们一面在为师德的大面积滑坡而焦虑,并在教师队伍中大力倡导奉献精神,一面却在把教育行业中一些最具有奉献精神的老实人“边缘化”,甚至视之为草芥,弃之如敝履。这种言行不一的做法,莫非是要建立一种“两张皮”的教育价值观吗?
呜呼,教坛之大,竟安放不下杨忠明老师的一张讲桌,岂不悲哉!
(责任编辑:年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