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当前面临的逻辑不只是去库存,而是去产能。根据国家统计局唯一的一次关于企业产能利用率的研究(2009年中期),2006、2007年是企业产能利用率的峰值,2008年开始全面向下,2009年中期按24个行业的产品生产能力测算,2009年二季度有22个行业呈现不同程度的产能过剩,即产能利用率达不到75%的盈亏线。
经过三年(2009-2011年)的产能扩张后,目前国内经济处于产能释放期。据IMF报告,中国目前的产能利用率只有60%。相比之下,美国当前的全工业利用率为78.9%,而在金融危机高峰期这个比率为66.8%。
产能利用率决定企业利润,一般来讲,产能开工率只有接近90%的阀值,企业才有足够的能力提价,利润率才能回升。在当前情况下,需要政府在基建和投资链条下相当大规模的订单,这几乎是不可想像的。
产能在金融层面的映射其实就是债务,去产能=去杠杆,目前宏观面正在经历“债务紧缩需求”。以目前的杠杆水平,中国经济的四部门几乎都不存在扩张的可能。
从政府部门看,2010年中国可以统计的政府债务总额约为28万亿元,占GDP的70%。而这未计入高校债务、城投债、政府性实体的信托融资、以隐性养老金债务为主的社会保障基金缺口等。
从企业部门看,企业部门债务率(企业部门债务占GDP的比重)于2010年达到105.4%,超过了债务阀值。如果考虑到企业之间盘根错节的债务链,即企业之间的应收账款(今年前7个月,中国工业企业的应收账款已达7.83万亿元),以及广泛存在联保、互保所形成或有负债,整个企业部门的杠杆将变得更加复杂。
从家庭部门看,虽然家庭部门债务率(家庭部门债务占GDP的比重)只有28%(2010年),但由于非橄榄型社会的特征,中产阶级家庭承担了大多数的负债。
从银行体系看,令人担忧的是,由于操作中存在弹性,中国银行体系的不良数据真实性恐怕存在争议,尤其是以下四个方面值得再探究:一是大企业和平台可以债务滚动和展期;二是五级分类保持弹性,尽量在关注类贷款中进行堆积;三是将贷款转移至影子银行体系,然后买回放投资项,再对应发理财(滚动);四是代同业或为同业信用证放款,记同业拆放,如此降低风险权重,减小风险资产,提高资本充足率。因此,背负巨大潜在不良和资本充足率存在虚高的银行,未来行为可能更趋谨慎。
中国经济要稳住目前的增长速度,短线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在基建和地产链条上投放错配的订单,延缓出清的进程。但这种过剩产能下短期订单来平滑经济衰退的老路数,受到的最大制约来自中国的长期资本回报率及其预期下行,资本流出扩大,由此产生的货币收缩效应会使资金价格上升,这会加大私人部门的挤出效应。逻辑上看,这样的循环也难长期维持。
过去十年经济结构失衡的加剧,关键在于政府和市场之前相对合适的边界破坏,公权扩张失控,地方政府和国有经济部门掌控着绝大部分驱动经济增长必需的要素,如土地、矿权、税收、市场准入、环保标准等。因此微观投资回报率可以被轻易改变,使得原来不可行的项目变得可行,信贷和投资得以重新配置,以至资源错配、债务膨胀和产能过剩达至目前不可持续的状态。
因此,央地分权架构可能需要重新设计,根本上改变目前资源重复低效配置,产业分散化的结构,也需要通过聚集来节约基础设施投资。国有垄断部门的改革要推进,特别是国有经济大幅度退出经营性领域,让社会资源加快进入管制和垄断的现代服务业,引入竞争以促进生产率的提高,这个变化将会在2013年逐步展开。从长线上讲,中国可能还是需要构建一个自下而上的基础来节制公权扩张,简单地讲就是八个字——“预算民主,支出透明”。
股票估值长期由分子决定,即企业的盈利(ROE)所决定;短期会受到分母,特别是风险偏好波动影响。经济整体处于去产能化、去杠杆的大背景,企业盈利(产能开工率只有超过阀值,企业才能提价,利润率才能回升)和宏观数据短时间都难以形成实质意义拐点,但风险偏好是可能发生变化的。未来随着改革红利的逐步释放,这时股市也充分吸收经济探底的预期后,有可能迎来风险偏好回升带动的反弹。笔者认为,在以下几个方向上入手改革,能明显改变风险偏好:实行精简机构的大部制改革,整顿产业政策和区域政策,节制地方债务的综合解决方案以保护银行体系,并以此为契机推动的央地架构的重新设计,大幅减支以拓展减税空间。
(责任编辑:年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