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学者许纪霖在微博贴出了2012年法国高考哲学考题，结果引发热议，一天内被转发1.6万次以上，评论超过4300条。
相对于我们的那些“土特产”，法国人的考题也许不啻“天问”：譬如“人们通过劳动获得什么？”“信仰是否总是与理性相悖？”“我们是否有寻求真理的义务？”这样的提问在我们的教育学中，是完全不曾梦见的问题。所以，若欲回答之，是否很有点儿“举手扪星辰”的感觉？而引发我思考兴趣的却是：对于这些问题的切实思考和回答，应该成为每一个现代人必做的功课，无论中国或法国。
不久前，一篇题为《冷血青春》的报道震惊国人：90后搬运工马金库因不满老板娘让他帮忙照看孩子，持斧将她及两岁大的儿子砍死。“活着太难，且没有意义”，杀人者仅此一念，让他看轻自己，也看轻别人的性命。引发这个小青年“激情”杀人的，不过是老板娘说的这样一句话：“你是打工的，让你哄你就哄。”一语“打工的”，竟让这个敏感的搬运工怒不可遏，一冲动而夺两条人命。尤不可思议的是，在法庭上马金库只求速死，且面露微笑。
关于“劳动”问题在这里表现得很直观，正如法国的考试题目所问的：“人们通过劳动获得什么？”问题的言下之意肯定不止获得货币报酬，还有着更多可资认识的意义和价值，但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在青年虚无者马金库那里，获得的似乎首先是屈辱，这不得不让我们刮目相看。再想想当年富士康一连串的打工仔跳楼（暂且不讨论老板的苛毒），你不能不承认，作为“劳动”的创造物和靠“劳动”谋生的人类，我们实在应该对这不离不弃的“劳动”有所思，无论它给我们带来的是财富，还是带来“异化”，抑或是将我们带入组织、带入社会……
如果对劳动之于我们的意义和价值有足够的认知，我们会不会一改对劳动的态度，变得更介入、更能动、更主动、更自觉，因而对自己人生的巨大付出，并不以为苦，而是有所乐，甚至乐在其中呢？
我无意于在这里做高考作文，但法国的这几道高考作文题，的确有借题发挥的空间。又譬如另一个考题：“信仰是否总与理性相悖？”这个问题曾是二十世纪哲学界共同面对的一个现实问题。正是日益蓬勃的科技理性，挑战了许多传统信仰，致使尼采叫出“上帝死了”。但这是理性与信仰的相悖，信仰却并不总与理性相悖，尤其是当“信仰”正信仰着的时候，信仰者必然表现为对行为的选择和节制。倘若马金库是有所信的，必有所节制，岂会因“当时很困”而滥杀无辜。
最值得思索的是“我们是否有寻求真理的义务”，这个问题对于一般草根百姓，看似毫不拉杠，实则非常本质，与每一个“自己”关涉实深。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欲探其源，即踏上寻求真理之途。
劳动、信仰、理性与真理，这些关键词，在总体上有些什么特点呢？除了“劳动”以其俗常为我们所熟悉，其余三者盖属哲学范畴，似乎离我们这饮食男女的世界很遥远。而哲学问题有一个特点，就是超然而最深刻，抽象却极现实，是一种恒在的深刻与现实。当人们走向沉沦，“崩溃”性的坍塌使基础暴露无遗的时候，就会发现，正是在最需要深深植根立足的地方，我们往往疏忽了应有的精心构筑。
哀莫大于心死。马金库的悲剧启示于我们的，就在这里。我们的高考作文题目，之所以显得浮华，也正在于舍本逐末。
（责任编辑：李志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