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延延
一个月的世界杯结束了。决赛那天，儿子回家和我谈论世界杯，他一再提到，最令他感动的是全球人民对曼德拉的真诚敬仰。这让我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温暖。这届世界杯一开始就让我感动不已的地方正是开幕式上，所有人都期盼曼德拉的出席，这是一种非常可贵的期盼，它表达的是一种仍然涌动在所有人心底的价值信仰——宽厚、仁爱和理智。这个世界太需要和解、太需要爱了。民族和解是保证全球人民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条件，而曼德拉和德克勒克 （我们也不能忘记他）用真挚的爱和智慧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问题是，在如此不“完美”的世界中怎样能让自己的心灵充盈着爱呢？须知，大多数人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大抵是这个世界对待他的方式，换句话说，当一个人的外部生活遭到蹂躏时，他的内心生活往往也在劫难逃：如果他受到礼遇和尊敬，他便更有可能礼遇和尊敬别人；如果他感觉到自己是遭排斥和受诅咒的，他最有可能的是也去排斥别人和诅咒这个世界。要知道，让一个从未得到过温暖的人给予别人温暖，是很难的。
曼德拉曾谈到，自己在长期的牢狱之中，有一段重要心路历程。入狱初曼德拉脾气暴躁，对自己的遭遇愤愤不平；后来他逐渐明白，发脾气、打架只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对立，既不可能争取到一丝一毫可用的资源 （如阅读），也对自己在狱中的长期坚守非常不利，于是决心彻底改正。可以想象，这种改变的艰难程度，因为一个被不公正惩罚的人，完全有理由放纵自己的愤怒。可曼德拉偏偏从“人之常情”的愤怒中开始了“灵性的逃亡”。最终，这个人在狱中就赢得了全世界——包括曾经以暴力对待他的看守。后来他又以这样的胸怀和智慧与当时南非的白人统治者对话、谈判，为南非的和平政治转型做出了巨大贡献。在他的总统就职典礼中，来宾就包括他的两个狱中看守。曼德拉用自己的行为告诉我们，我们需要战胜的只是我们自己。我想，一个真正的人道主义者不就是在见证了人性的丑恶之后，仍能保持宽容，保留对人类之爱的人吗？
俄国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曾经借自己作品中的人物之口问：当一个人遇到某个令人厌恶的思想，特别是当看见人们作孽的时候，常会十分困惑，心里会自问：“用强力加以制服呢？还是用温和的爱？ ”然后他回答：“你永远应该决定：用温和的爱。如果你能决定永远这样做，你就能征服整个世界。 ”我坚信，只有爱能够唤醒一个人身上最温柔、最宽容、最善良、最纯洁、最灿烂、最坚强的部分，即使我们对整个世界已经绝望，但只要与爱同在，我们就会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最终获得的是整个世界。
对大多数人来说，宽厚、仁爱是需要培育的。因此应当从构建和谐友善的法制环境开始。我们有这样的常识：在不法丛生的地方，不法的事情越多，爱心越冷；抢得越狠，同情越少。一个地方如果法律没有尊严，慈善也会消失。今天我们对城市里的乞讨者、对陌生人的求助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就是因为太多的骗局是以此为开端的。在这种现象中，真正被“抢”的不仅是那些真正的需要帮助的人，也是守法公民的怜悯心和爱心。因此，什么样的社会建构，让人在其中能变得更具美德，更有“爱心”，从古希腊以来就是哲学家、人文学者讨论的主题。对当今社会，它更是一个迫切的任务。伴随着物质财富的激增，我们看到的不是宽厚和仁爱的增加，而是太多的冷漠和贪婪，生长爱的土壤似乎越来越贫瘠。看到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真令人痛心。我们需要以极大的勇气建构社会和谐的环境，践行爱的理念，用真挚的爱对待他人、对待儿童，爱的教育就是真心地去爱。你是否知道，你对他人的一个微笑、一句问候、一次扶携会在他人心里激起怎样的情感！不要吝惜自己的微笑，学会爱他人，你就获得了爱，获得了整个世界。
（作者为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
（责任编辑：李志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