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关于向刘少奇推荐的这三本书
上述回忆录中所记的德国动物学家海格尔(一称海德格尔)的《机械唯物主义》、法国哲学家狄德罗的《机械人》,是不是两本根本没有的书呢?笔者查询了毛泽东生前藏书的若干书目,如《毛泽东读书集成》、《毛泽东藏书》,也均未收入两书。
恩斯特·海克尔(Ernst Haeckel,1834-1919,即前文所说的“海格尔”)是动物学家也是哲学家。作为哲学家,海克尔是主张“一元论”的,即主张世界一切事物皆是由某种一元物进化发展的结果,这在哲学史上是属于“自发唯物主义”的。海克尔著有《普遍形态学》、《自然创造史》、《人类起源》、《宇宙之谜——关于一元论哲学的通俗读物》等,至于那本《机械唯物主义》,笔者以为极有可能是《宇宙之谜》的别称或节选,证据是“文革”期间上海复旦大学理科“大批判组”成员之一的袁志英发表的《关于达尔文主义者海克尔在中国的影响》一文(《中华读书报》2009年10月14日)。
“文革”时期上海出版有《摘译》等“内部发行”的刊物,不时刊登有国外的翻译文章,《宇宙之谜》一书就是那时由这个“大批判组”翻译的。袁志英回忆说:海克尔是达尔文主义者和进化论者,也是自然科学领域中的唯物主义代表和无神论者,“恩格斯曾以认可赞扬的口气多次提到他和他的《宇宙之谜》;列宁对他和《宇宙之谜》评价更高”,而且海克尔和他的《宇宙之谜》也曾引起鲁迅的注意(1907年,鲁迅发表了论述海克尔一元论生物发生规律的专论《人之历史》,其副标题即为《德国黑格尔氏种族发生学之一元研究诠解》。这里的“黑格尔”即海克尔)。显然,热爱读书的青年毛泽东对海克尔不会陌生。至于“文革”中重新翻译和出版此书,想必也与毛泽东有关。袁志英说:“按照德国著名政论家、苏联和中国问题专家克劳斯·梅奈特的说法,毛泽东发动‘文革’,和他接受了《宇宙之谜》中的某些思想有关。”
《宇宙之谜》是在1972年重新翻译的,1974年译成出版,当时发行了47万册。此前在毛泽东向刘少奇推荐时,它大概是以节译本的《机械唯物主义》出现的。据袁志英回忆:“1975年11月30日,德国《世界报》刊载了克劳斯·梅奈特的一篇文章,介绍了西德总理施密特访华的情况。作为施密特的顾问,梅氏参加了毛泽东会见施密特的全过程。梅氏写道:‘毛在开始谈话时提到四个德国人的名字,说他世界观的形成主要归功于这四个德国人。听起来似乎是黑格尔、马克思、恩格斯、黑格尔。可为何两次提到黑格尔呢?’当译员将第四人译成黑格尔时,毛主席颤巍巍摆了摆手,纠正道:‘是海克尔。’梅奈特这才恍然大悟:‘是海克尔,确切地说是恩斯特·海克尔。’年轻的译员对海克尔没有任何概念,而梅氏七岁时就阅读了《宇宙之谜》。梅氏的记述也为施密特的回忆录《伟人和大国》所证实,施密特说他和毛泽东花了十分钟的时间讨论了‘海克尔那部粗糙的唯物主义著作《宇宙之谜》’。梅奈特此后不停地思索:‘海克尔怎么会给这位深居紫禁城的伟大老人留下那么深的印象?’他最后认定,海克尔秉持一元论哲学,马、恩也坚持一元论哲学,可作为自然科学家的海氏走得更远,海克尔认为,一切在流,一切在变,世上万物没有终极目标,有的只是状态。梅氏发现,‘随着年事渐高,毛越来越成为哲学家了,也越来越把目标称之为状态。’‘人类发展不会停留在某一诸如社会主义的目标上,具体到革命上,也要继续革命,不断革命。’……毛泽东反对革命胜利后就不再有冲突的观点,相反,他认为要进行多次新的革命,‘七、八年来一次’是自然而然的事,甚至是必要的,梅奈特把毛泽东的‘不断革命论’和海克尔的反对任何‘终极目标’联系了起来,他认为,毛从这部‘粗糙的唯物论著作’得出重大结论。梅奈特还猜想说:‘众所周知,毛在一战结束前后曾在北大图书馆做过图书管理员,那时这里是最重要的现代化图书馆之一。毛自小嗜书如命,他在那里必定如饥似渴地大量阅读了有关西方知识的书籍和资料,也必定精心阅读了《宇宙之谜》的中译本,以致他60年后还记得作者的名字。’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推断。”
(责任编辑:侯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