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电影《妈妈咪鸭》上映时，办公室里同事们技术性地讨论这部国产动画片故事太过简单，情节弱、套路多。然后，一位同事的提问让现场热闹的气氛凝固了一会儿，她问：“所以，这片子适合我带孩子去看吗？”同事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显然她的问题指向是，《妈妈咪鸭》之于小学生会不会太幼稚了。按理说，动画片的目标观众是孩子，但为同事的问题下结论之前，看过片子的我们都在斟酌，《妈妈咪鸭》的剧情是否与小学生的理解力匹配。
《妈妈咪鸭》是一部颇具迪士尼风格的合家欢动画片，由可爱的动画人物和不时穿插其中的笑料组成，外带一点小惊险，看起来不闷。故事讲的是雁群往南方迁徙的途中，爱玩耍、爱捣乱的公雁大鹏和女朋友晶晶不小心撞散了一群赶路的小鸭子。为了逃婚，不拘管束的大鹏决定离队单飞，然而路途上折断了翅膀，不得已和两只落单的小鸭子淘淘、憇憇组成了“母子档”，结伴南迁。他们经历了一连串惊险、刺激又有趣的冒险。划过壮美的梯田，爬过冷峻的山脉，遇上好心收留他们的母鸡和妻管严公鸡、搭乘春运卡车的猪群、半瓶子中医技能的松鼠。路途中要时刻抵御想吃掉他们的恶猫，还险些成为“盘中烤鸭”。经过这趟旅途重回雁群时，大鹏已经不再害怕承担责任以及没耐心照顾未来的孩子了，与女朋友晶晶带着两只小鸭子一起开始了美好生活。
这个故事对孩子而言是不是太简单了？问这个问题时，可能身为父母的我们已经不是在为孩子考虑了。家长对电影太过低幼的顾虑，其实是在用成年人思维来揣测孩子。《妈妈咪鸭》剧情围绕着雁子大鹏的各种历险展开，讲述的是如何在历险中成长，如何走出对未知的恐惧。父母们都了解，小朋友随着年龄增长，会本能地对初次接触的事物恐惧感加深，这时只要爸爸妈妈轻轻地推一把，他们便能战胜恐惧，获得成长。影片的人物少，情节简单，动作性强，从这些角度看，显然它是为孩子量身打造的。
然而在电影院公映的动画电影中，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成年人的动画片，可以得到更高的评价。因为成年人与孩子对事物的认知路径完全不同，成年人惯于头脑分析、逻辑论证，而孩子是直接感受。成年人喜欢的动画片都是寓言故事，类似今年得到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奖的《寻梦环游记》，一个很简单直白的道理要用一个复杂曲折的故事讲出来，以便不同的人都有机会在故事的不同片段附着上自己的内心情感与生活经验，然后若有所悟，深受感动，以为深刻，有所收获。《寻梦环游记》表达了家人之间的感情比世间任何美好事物都更珍贵，主题并不比《妈妈咪鸭》更复杂，但它的故事跌宕起伏，从现实世界跨越到亡灵世界，精彩异常。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寻梦环游记》比《妈妈咪鸭》高级很多，无论从故事、技术还是寓意都复杂而内涵深刻，但对孩子而言，可能恰恰相反，《妈妈咪鸭》带来的欢乐更直接明确一些。因为孩子的思维方式与成年人恰恰相反，他们对一切事物都不掺杂经验地直接感受，没有逻辑，不讲道理，开心就笑，伤心会哭，所有的反应皆由第一感受而来。小朋友对故事的形容常常是：“妈妈，这个太搞笑了！”“妈妈，这个故事我害怕！”仅此而已。成年人总指望动画片可以寓教于乐，却迟早发觉收效甚微。
有意思的是，就在《寻梦环游记》的片尾，当所有字幕都走完，还有一个最美好的祝福送给最后留下来的观众：“谨以此片献给我们的孩子们，请你们永远不要长大。”可当我们在这部动画电影中里感到深深满足时，恐怕早已长大了。孩子和成年人之间没有一条标准的年龄分界线，如果有的话，那或许就在我们理解世界而不再感受世界的那一刻。当我们理解了《寻梦环游记》，而不再为《妈妈咪鸭》的简单快乐所打动时，无论几岁，我们都已经长大，不再是个孩子了。
（责任编辑：李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