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退”的轻工业能否振兴吉林经济？

　　“如何振兴东北经济”这一命题眼下让经济学家们吵得很厉害。日前，经济学家、前世界银行副行长林毅夫开出一剂猛药：吉林省转型轻纺工业，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带动重工业继续发展。但是该理论甫一问世，立即引来强烈反对之声。前银河证券首席策略分析师孙建波认为，这不能挽救高铁时代、供给改革时代的东北经济，如果吉林真的去发展轻纺、家电、电子类产品，必将永远失去发展机会。

　　尽管学术争议较大，从经济发展的现实角度来看，林毅夫领衔的《吉林报告》多达30多万字，对吉林地区的经济和产业结构进行了深入全面的分析，其参考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就招商引资的实务层面而言，承接津浙粤等地区的产业转移建议也非一无是处，从产业的梯度转移的角度来说也并非不可能。事实上，近年来贵州就在电子信息产业实现了“弯道超车”，从无到有成为支柱产业之一。

　　但站在全省产业战略的大局，林毅夫教授建议吉林省转型轻纺等轻工业是值得商榷的。从全球产业格局以及制造业内部结构演进规律来看，轻工业已经成为一个“衰退部门”，比重持续降低，能否承担起振兴吉林经济的重任？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建议是基于“新结构经济学”的禀赋理论基础，即认为吉林拥有劳动力成本比较优势，但劳动力成本优势究竟能维持多久是存疑的，更与“内生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唯一源泉”的常识不符。

　　轻工业主要指提供生活消费品的工业部门。从全球产业格局、制造业内部演进规律、我国工业总产值结构变化的角度来看，轻工业被视为一个“衰退的部门”。轻工业初期投资少，建设周期短，原材料可从农业中获得，往往是区域工业化起步的首选产业，不过，随着工业化水平的提高、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工业结构往往由轻工业为主转向重工业为主，人们对工业品的需求从食品、纺织业等轻工产品转向汽车等耐用消费品工业。

　　著名经济学家库兹涅茨等发现，当工业化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重工业的比重持续上升。这是因为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消费将集中到重工业生产领域。可以佐证的事实是，发达国家即便进入后工业化社会（第三产业服务业为主）时期，其制造业内部重工业化过程仍在继续，21世纪以来，发达国家的重工业增长远远快于轻工业。有学者统计了2000-2007年发达国家制造业主要行业生产指数，纺织、服装是生产指数最低的两个行业，尤其是服装不到运输设备的一半。

　　建国以后我国选择了重工业优先的工业化道路，其产业结构很难真实反映制造业演进的规律，所以改革开发前轻重工业之比基本上在40-50%比例波动，但在改革开放后轻工业大发展（居民消费及出口轻工产品）之时，重工业所在比重迅速提升，到了2007年轻重工业之比为29.5%：70.5%（2013年国家统计局停止了轻重工业的统计方法）。这实际上也显示出我国制造业已经进入重工业化过程中的深加工化阶段。

　　由此可见，轻工业更多是一种正常的市场需求，有着自身的增长规律，政府的产业政策导向往往是向重工业化、深加工化、技术集约化发展进行引导，包括美国政府在内，当今世界各国鲜有以发展轻工业为产业政策导向的。这不符合产业的演进规律。

　　林毅夫团队成员、课题执行负责人付才辉坚定地表示，目前吉林省劳动力密集产业的劳动力成本相对江浙要低得多，纺织服务业要低30%-50%。这就是之所以要支持吉林省大力发展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根本原因。其实，劳动力要素禀赋也已经有些“不合时宜”。

　　但从长远来看，这种基于数量的经济增长模式是没有竞争力的，会带来长久的麻烦。吉林很难再走广东、浙江走过的路。因为市场在价格、消费结构某种意义上出现了全球趋同化现象，即劳动力等传统禀赋结构的优势已经难以抵挡技术要素优势了。换句话说，广东、浙江的市场已经进入技术驱动了，而东北也难以用劳动力密集型来驱动区域经济增长。再说，东北的劳动力成本优势是不可持续的。

　　站在产业演进普遍规律而言，吉林省不应该逆规律而动，去无中生有地发展轻工业，而是发挥好重工业基地的优势，利用技术、制度创新来不断实现重工业的深加工化、技术集约化过程，围绕主导产业升级例如汽车等交通设备才是明智之举，毕竟主导产业的升级才是区域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我们不能舍本求末。（作者系财政部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应用经济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