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媒体日前报道，在特朗普新政府的执行政策中，对美国公司的海外资金实行一次性“汇回税”优惠是最有可能执行的政策之一。什么是“汇回税”？“汇回税”优惠会对美国乃至全球经济产生什么影响？
至少1.5万亿美元藏在海外
“汇回税”指的是，跨国公司或者个人在海外获得收入汇回母国时，母国政府对汇回收入征收的所得税。这项政策并不是特朗普首创，2004年曾经有类似政策得到执行。此番特朗普在竞选时宣称的税收改革倡议内容之一，就是对跨国公司藏在海外的利润汇回美国时实施一次性减税，从目前的35%削减至10%。这个倡议属于他整个减税计划的重要组成，目的在于鼓励跨国公司把海外利润汇回美国，促进美国国内投资，从而促进美国经济增长。
与大多数国家不同，美国实施全球税收政策，即对美国的个人和企业在全球的所有收入都征税。其中，对于跨国公司的海外收入，允许递延至收入汇回美国时再征收。但是，美国对跨国公司在海外税收采取相对比较高额的抑制性税收调节政策。例如，海外收入汇回美国时，联邦“汇回税”率高达35%；各个州还要征收州税，平均水平大约为4%。
这一税收政策的内在逻辑是：利润汇回美国缴纳高额的税收，将会抑制跨国公司股东享受高额的海外利润分红，这样就可以抑制跨国公司在海外的投资，转而鼓励跨国公司在美国国内的投资。但实际上，“汇回税”并没有遏制跨国公司在海外投资的不断扩张，反倒使跨国公司把巨额的海外利润隐藏在巴哈马、开曼群岛、新加坡等避税地。据布鲁金斯研究会的一项研究，这部分藏在海外避税地的资金高达1.5万亿美元。有些估算甚至认为，美国跨国公司藏在海外的利润高达2.4万亿美元。
虽然“汇回税”并非美国的特殊税，但大多数国家的“汇回税”税率并不高，加上有避免双重税收的优惠，欧洲跨国公司将利润汇回本国时其实基本不用交税，日本、英国甚至取消了“汇回税”。因此，美国共和党的议员和一些学者认为高额的“汇回税”应该改革，甚至建议美国实施“领土税制”，即只对在美国领土内产生的收入征税。考虑到彻底的税制改革难度较大，一次性优惠先得到了共和党多数议员的赞同。
资金并不一定回流制造业
总体上，特朗普的经济政策理念是里根主义的，即通过税收政策调整刺激经济。具体而言就是给企业减税，通过全面减税来刺激企业投资，从而推动就业和经济增长。
特朗普本身是亿万富豪、地产商，实际上代表的是美国传统行业的资本家利益。他一直批评跨国公司到海外投资并将国内就业岗位转移到国外，表示要通过措施让跨国公司回到美国投资。但其实他可能并非真正在乎蓝领阶层的就业机会，而是反对华尔街与跨国公司合流损害美国传统行业的利益，为的是保护本土传统企业利益。因此，假如他真的提议“汇回税”一次性优惠，并将其作为减税计划的一部分，也属于其对跨国公司政策和总体经济政策的内在组成。
一般认为，实施减税计划会导致税收收入大规模减少，未来美国的财政赤字将大幅度上升。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亏空，跨国公司的海外收入是一个很好的税收潜力来源。假设一次性优惠能够令跨国公司把海外利润汇回1万亿美元，按照10%的税率就是1000亿美元。
当然，特朗普的主要目标是让跨国公司将资金调回美国，让制造业和基础设施投资得到改善。但这一目标能否实现，是值得怀疑的。美国2004年曾经实施过一次性“汇回税”减免，当时布什政府将一次性税收降低至5.25%。减税后，跨国公司2005年汇回美国的利润的确增加至3000亿美元，是2004年的820亿美元的2.66倍。但是，2005年美国经济并没有因此明显提升，当年GDP增速为2.9%，比2004年的3.6%还低。不过，美国股市从2005年开始明显上升。原来，跨国公司利润汇回国后回购本公司股票，在推动股市上涨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可见，如果没有其他相关财政政策加以匹配，跨国公司的汇回资金并不一定会投入到所谓制造业和基础设施领域。
实际上，美国股市先于实体经济恢复至危机前的高位，预示着里面存在一定的泡沫。如果跨国公司汇回的利润再度主要流入美国股市，将导致股市泡沫扩张更加严重。而泡沫破灭后，又有可能成为下一次经济衰退的“导火索”。
是否引发跟风效应待观察
大量资金一次性汇回美国国内，也会刺激美元汇率走强。这对美国经济的影响是双重的：一方面，美元汇率走强有利于资金进一步流入美国，有助于实现增加投资的目的。另一方面，美元汇率上升对美国出口不利。今年美国出口已经连续两个季度增长，第三季度美国的出口增长率甚至达到10%，如果美元汇率重新明显上升，美国的出口增长步伐将会拖累。
从世界经济的视角看，“汇回税”的影响将取决于美国跨国公司将利润汇回国时引起的市场预期和跟风效应。如果金融市场出现较强的跟风效应，导致大规模资金从新兴市场国家向美国回流，那么全球金融市场将迎来比较大的动荡。迄今为止，美联储谨慎的加息步骤，以及欧洲央行、日本央行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对冲，使得全球金融市场维持了相对的稳定。如果未来伴随美元加息和大规模资金回流美国，新兴市场国家金融震荡的潜在危险可能会重现。
从中国经济来看，一次性降低汇回税率的直接影响可能较小。这是因为，中国并非避税地，跨国公司即使将隐藏的利润汇回美国也不会对中国金融市场产生直接影响。间接的影响可能会有一些，如资金回流至美国的动机增强，可能使在华的美国跨国公司将利润投资于中国的动机减弱。利润再投资是在华跨国公司投资的重要形式，这将对中国吸引外资产生不利影响。
实际上，特朗普要重振美国制造业、改善基础设施，不仅需要财政税收政策辅助，还需要开放产业投资，消除进入相关领域的投资壁垒。仅仅依靠美国本土企业及跨国公司的回流利润进行投资，无法实现产业调整和基础设施改善的目的。美国需要国际投资，而中国企业在一些产业领域具有比较优势，如果特朗普能够朝着这个方向进行经济政策调整，中美经济合作有可能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国家高端智库资深咨询专家）
（责任编辑：邓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