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人的确多起来了,这是我们社会天大的幸事。试想,我们生活在好人堆中该有多么幸福呢?但这里要说的“好人”,并不是一般的好人,而是那些头上有道德的高帽,脸上有好人标签的人。
请看新闻:某地评选“十大好人”,某地选出“好人之星”,某单位评出“四美好人”,某县评出“九大孝星”,某单位下发文件,组织投票,要求大家全力以赴投选本地、本校、本单位的道德模范……在这里,好人需要分配名额,好人需要机构认证,好人的道德需要用投票来衡量,好人还需要一个证书……呜呼啊哈,虽“身有百口,口有百舌,莫能言其妙”。
好人需要评选认证?谬矣!道德需要认证吗?道德又靠什么来认证?试想,我们拥有一台万能的机器,只要电源一开,屏幕上即可显出“好”与“坏”的结论来,何乐不为?
可惜道德是完全的思想意识领域的东西,就连万能的天帝、智慧的圣人也未能扮演这个认证的角色,而只能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做推脱。是天帝、圣人不知道人的好坏,抑或天帝、圣人嫌给好人贴标签太麻烦?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给好人贴标签实在有些荒唐,不仅不利于好人的成长,且有乱用权力干预道德之嫌疑。
古来就有君子小人之争,然而都是各执一词,倒是曹孟德的依法治军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效。汉代既有举荐孝廉制度,但总是免不了“举孝廉,不知书,举秀才,父别居”的尴尬。雍正皇帝最让人感到恐怖的一句话“你这样对得起良心吗?”,凭借这话,随即就可以处死或流放一个朝臣。可见道德问题一旦与制度混淆,轻则遗人笑柄,重则扰乱法制。
某地有个精神病人,故意放火烧了厂房,后来抓住他审问,他检讨说,为了亲自赶在第一时间来救火,以表现突出取悦组织,争取荣誉称号。虽然这是极端事例,不足以证明全体,却仍然能使我们的神经发生一些颤抖。这个精神病人并不算傻,因为他至少知道,一旦取得了荣誉称号,就可以享受到某些意想不到的待遇,而荣誉的取得要靠一些极端的行为,且由拥有权力者认定颁发。由此可见,道德一旦与名利挂钩,就显得滑稽可笑,甚至与真正的道德背道而驰,再也不配称道德了。
过去中学生只有“三好学生”一种荣誉称号,现在却是“星星之火快要燎原了”。学习之星、兴趣之星、劳动之星……这个星,那个星,一个班级内荣誉称号不下十几种。到了大学、到了单位,星火越烧越旺,不信看看门口的榜上,道德模范分类之细微,分类之奇幻,用任何一门科学都难以完美地诠释。好人、模范遍地开花,此“好人”彼“星星”,漫无边际、铺天盖地,一波波,一层层,直让管理者惊呼:名称尽矣!再造什么新称号?是否要把老实奖分成三种:老实人奖、老实话奖和老实事奖?广大群众也在发呆,身边的朋友不小心就成了某某模范,职称上去了,工资提档了,自己只能咋舌不已,望“星”兴叹。
更加令人担忧的是,好人、模范、道德之星的评定形成了系统化、层级化、制度化,完全融入了官僚化的体系,这些“星”由此产生了级别。某省级星星可以享受某种待遇,某县级星星就只能享受那样的待遇,某大学级星星、某学院级星星量化打分都不同……好人竟然有了地域的限制,仿佛山神土地,各有自己的管理范围,你是本地好人,到了外地就无效了,你是县级的,到了省里就不是“好人”了,如此逻辑,实在令人捧腹。如果你是好人,道德有口皆碑,但没有被贴标签认证,对不起得很,你只能自我惜“星星”了。
毛泽东有句名言:“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啊”。这话似乎告诉了我们某种真谛:好人是存在于人们内心深处的概念,昨天的好人未必是以后的好人,今天的坏人也未必不会变成明天的有德之士。我们可以从人的行动判断一个人的道德水准,我们可以评价和奖励他的行为,而不是给他贴上道德的标签。
所以,创建文明和谐的社会环境,我们必须开展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思想道德和中华传统美德,在这个过程中,文化和教育的潜移默化才是社会道德的源头活水。如果试图建立“好人制度”并以此来评判好人,久而久之,“好人”将会变成那个放火的精神病人,最终忘记了做好人的初心,而这种制度也就成了美好初衷的毁灭者。
如今,政府的行政审批越来越少了,但这种“变相的认证”却不知不觉延伸到了一个更不该由权力来认证的领域——道德。因此,让我们行动起来,在全社会形成褒扬善行、尊重好人的风气,而不是去制作多如牛毛的“好人奖”“道德奖”之类的标签。
我是好人,请不要把这标签贴在我的脸上!
文/刘也箐(曲阜师范大学)
(责任编辑:邓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