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报道,在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临江乡,老人梁自付因家贫带着妻子李素英躲进四川崇山峻岭中的一个山洞,以洞为家。他们自己动手,种玉米、高粱,喝山泉水,织布做衣,用自制的竹签抓野猪、野兔打牙祭,过着原始的男耕女织生活。54年后,昔日简陋的山洞通了电,经过三次“装修”成了一个舒服的安乐窝。梁自付还在山洞中把一双子女培养成大学生。
报道中不少细节勾勒了山洞“诗意”的生活,“养了20多只鸡,每天都有鸡蛋吃。想吃豆腐时,老两口就自己用石磨磨豆腐……山上还有野生的板栗、核桃,他甚至还在山洞周围的花丛中放了几个蜂箱,酿制蜂蜜,梁自付就像一个工匠,大自然所能赐予的一切,都被用在他诗意的生活中。高兴的时候,他还会对着大山唱山歌。”一副田园牧歌的诗意生活。报道刊出后,也收获了不少网友点赞,不少网友感慨其生活的轻松自在、自得其乐,远没有雾霾、拥堵、生活高压的城市烦恼,言语中不乏欣羡之意。
但细究细节,54年的生活是否只有诗意?1962年,两位老人住进山洞的原因是“在山沟里有两间茅草房,后来下大雨,房子塌了”;常年与野兽为伍,老人自述“在山洞里睡觉,每天我都能听到豺狼、狐狸等野兽的叫声,一开始有点怕,后来慢慢就习惯了”;生活极度贫苦,“一家7口人都挤在一间茅草房中,3兄弟要合穿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裤子”。在离群索居的生活里,看似排除了一切物质追求的烦恼,但可想象一下,这些年里,且不说贫穷的生活,求医问药怎么办?孩子上学如何解决?其他所有与公共服务挂钩的需求究竟能否落实?在54年的生活中,倘若稍有意外,恐怕就没有今天这个田园故事了。
平心而论,几十年的穴居生活,“诗意”可能只是点缀,因为贫穷而寻求山洞的庇护,个体对抗苦难才是底色。即便如今子女成才,成为颇为生动“励志”案例,但在鸡汤之外,依然不难想见超出平常的艰辛,其间酸楚,并非田园牧歌的想象所能承载的。正如老人梁自付对妻子说的一句“这辈子她跟着我受苦了”,究竟多少分量,外人恐怕难以掂量。
从“子女成为大学生、孙子成为博士生”,“夫妇俩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山洞中看电视”,可以看出老人其实依然向往现代生活,选择山洞并非有一套归园田居、安贫乐道的价值观支撑,而是选择了成本较低的生存方式。旁观者对其所谓世外桃源的欣羡,恐怕也是一厢情愿。在今天,通过离群索居、选择与物质文明割裂而寻求“诗意”,无疑是缘木求鱼。
我们观照老两口的生活,对其生活的诗意美化应当有所克制。他们的生活也是启示,“诗意”指望返璞归真大概是难以实现的,在现代社会恐怕也是逃无可逃,唯有更为有力的精准扶贫,更为完善的社会保障,更为全面的公共服务,更为扎实的生活底线,才可能契合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雾霾、拥堵、生活压力等城市生活的烦恼,不能指望个体性的逃离,更需要体制性的针对措施。公共服务到位了,是否能实现“诗意的栖居”尚不好说,但应当可以实现有尊严的生活。
故事的结尾有这样一个细节,老人自述“城里到处都是车,不自在,空气也不好,马桶我也用不习惯”。长期的隐居,老人已经难以融入城市生活,如今的生活选择,很难分清是主动还是被动。究竟是无奈还是超然,是困苦还是甜蜜,是颇可咂摸的。
这样的故事虽然令人动容,但还是希望不要过多地出现。
(责任编辑:李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