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著名作家、戏剧家、翻译家、钱钟书先生的夫人杨绛老人去世,享年105岁。从朋友圈到媒体圈,此消息无疑成了大新闻。直到今天,这个消息的热度才渐渐降下。
也许有人要问,人们为什么如此怀念杨绛?这个答案很复杂。从宏观层面来看,剖析各类悼念人群,我们可以发现其存在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杨老打心底的尊重。因为这位世纪老人,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同龄人,也是中国最后一位“女先生”。“最后一位”当然会让人瞩目,也更增添了叹惋的厚度。去年,最后一位开国中将张震去世,也曾引起国人的无限感慨。这种瞩目,显然在每一个领域都是相通的。
从微观层面来看,在这场关注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怀念标准和关注起点。比如,学者们因为喜欢她文笔的洗练和从容,所以可能更多向她的文学素养致敬;又比如,80后、90后的年轻人,可能更多欣羡她和钱钟书先生的爱情——两个很有才华的人于千万人之中,遇见彼此,并终成眷属,不早不晚,着实浪漫;再比如,文学爱好者们可能觉得她的文字暖度与自己的偏好相契合,所以主动点上蜡烛、献上鲜花。
事实上,这些年,每个老一辈知识分子的离开,都引起过社会的广泛关注。比如,不久前辞世的著名作家、《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再比如2012年辞世的南怀瑾先生等。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应该是2009年的那场悼念:季羡林先生和任继愈先生在同一天离世。季羡林先生生前主要研究梵文,任继愈先生生前主要研究宗教哲学。虽然他们研究的学问不是热门,去世的时候却在彼时的文化界乃至社会各界带来了很大的震动。
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偶像。季羡林先生说:“中国文化、世界文化,要能传下去,还得靠几个人甘心坐冷板凳,那赶热潮的人多得很。我不相信有什么轮回,如果有来生,我还做知识分子。”这些前辈学人告诉我们,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学问要求精,为学要有责任、有担当。他们的人生恰如杨绛先生所译的那首诗: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有人说,昨天的大多知识分子主要读书,今天的大多知识分子主要读博;昨天的知识分子大多读书是为了治学,今天的知识分子读博大多是为了套现。这些话虽然有失偏颇,却也给我们一些冷思考。时下,我们推出不少作家版税排行榜,我们关注一本书卖了多少钱。但是,很多畅销书卖得好,却并不等于它文学价值高,有些书还十分庸常甚至低俗。可见,如果缺少责任和担当,有些知识分子只能称其为“知道分子”。知道分子有能力而未必有人品,口袋殷实而未必精神超脱。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天,在各种名为纪念杨绛先生的舆论场里,也有一些让人皱眉的现象。比如,有人炫文化,有人装有文化。如果不提钱钟书,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杨绛是谁,可他们看大家都在谈论杨绛先生辞世,为了避免边缘化,于是复制了关键词百度,也大声说最爱《我们仨》,或者转发语录。他们甚至不知,为何杨绛是女士,却被称为先生。其实,先生是称谓,没有性别之分,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可称为先生,只有德高望重之人,有非凡学识地位之人,才可以被尊称为“先生”。
杨绛等老一辈知识分子留下的最值得珍视的财富,不是那些只言片语的鸡汤,而是他们作为知识分子的人生态度,以及他们对所处专业领域深入创新开拓的精神。传承这样的遗产,比易逝的感动更重要。板凳甘坐十年冷,妙手丹心更护花,才是他们最终被普遍尊重的根源。他们所秉承的一代知识分子的修养,他们的学术风标,以及由此引领的学界进步带给公众的不同体悟,正是我们缅怀老一辈知识分子,思考“后先生”时代的强大动因。
(责任编辑:武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