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刊文批驳“反腐过头”论、“反腐自黑”论、“反腐无用”论,线上线下一片叫好,足见反腐败深合民心,其势不可阻遏。
据我有限的闻见,想到还可补充一论——“现在当官处处挨查,管头管脚,太紧张”。这“官员紧张”论,就其质,即对抗性而言也许不及前述“三论”,但是究其数,则信众多多,有过之无不及。
依我之见,倘其中某些嚷嚷“紧张”者业已满揣赃款贿银,担心东窗事发,从而紧张失神,惶惶不可终日,那么你呀大可不必在此喋喋不休,及早行个干脆,自首去得了。包袱一旦放下,紧张立马解除,岂不快哉。
自然,确有颇多喊“紧张”的朋友,未到质变地步,只是思想现霉点,作风成问题,所谓“大罪不犯,小错不断”是也。看到中纪委接连通报违反“八项规定”案件,盯住公款旅游、违规用车、私设“小金库”等,他紧张;听到中纪委要求春节严防“四风”反弹,鼓励举报公款购置年货节礼等,他又紧张……
对待紧张,不妨拆分。一名官员,应该支持他在管理中从容挥洒聪明才智。像过去农村基层连播啥肥、用啥种,何时插秧、何时开镰都由省地县统管,让人家事事受制,处处掣肘,这种心理紧张纯属过度干涉的恶果,当然不宜。然而,时下三令五申不准侵民、不准贪占,一经越轨必严处不贷,猛药除疴令你心怀惊惧,以致烟酒或年礼皆不敢收,牢骚就像贾珍的“真真是叫别过年了”(据《红楼梦》),这种心理紧张乃吏治澄清所致,太好不过。
党纪国法难道可以像软绵绵的橡皮筋?不。执法须持三尺剑,必须刚强,具备足够威慑力。就是要让作风不正、霉点不少的官员于威慑氛围下心生畏惧、细自检点、革面洗心,“迁善惧其不及,改恶恐其有余”(三国时期徐干语);就是要让你不敢再想入非非,成天价盼着“风头快快过去”、“巡视组、督导组早点打道回府”,又重新吃香喝辣、为所欲为。
改观要用力,用力会紧张。没有压力,稀稀松松,那么等到的将只有原地踏步的旧观,绝无“群臣震慑,奔走率职”(据韩愈《平淮西碑》)的新局。生理上有一种紧张性收缩,使得胃腔内具有压力,以方便推进食糜移动,促进化学性消化。我想某些官员心理上也亟待来一番紧张性收缩——思虑紧张些,压力大一些,把积淀既久的“四风”快快挤压掉、移动走才好。这里,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外界浓重的正风肃纪压力不可或缺。
紧张之下,不是去隐瞒、遮掩,甚至对抗,而唯一的是老实改变自己。我最欣赏顾炎武说过的一则故事,唐大历末,奢靡风气蔓延,杨绾升任宰相,“绾质性贞廉,车服俭朴,居庙堂未数日,人心自化”。人心自化,来自官员紧张。你看,感受压力之后,御史中丞崔宽迅即将“皇城之南,池馆台榭,当时第一”的大别墅撤下了,中书令郭子仪在邠州行营闻讯急忙减散乐队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幹也匆匆把每天出入的护卫从百余骑降到十骑……经由紧张,改弦易辙,奢靡尽弃,风清气正,你好我好大局好,多好。
作风改变了,行事中规合矩了,用沪语说“头上不再长角”了,那么也就不用再成天的惴惴然紧张了吧。
(责任编辑:李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