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作者塞万提斯曾说“巴塞罗那是西班牙的骄傲和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美丽的艺术摇篮孕育出来的大师有毕加索、达利、高迪、米罗等数不胜数。气候极好的夏天,在巴塞罗那闲走,大街小巷的每个转角处,都有机会和艺术家相遇。
无意中进去的博物馆,摆挂着毕加索的和平鸽,寥寥几笔便成众人心中永远的和平象征。漫步经过路边小店,惊见橱窗里色彩绚艳的蜥蜴,大小造型各异在观看旅人。许多人不喜欢蜥蜴,尤其女人。艺术家却有本领把这爬虫成功塑造成他的艺术符号,见蜥蜴即见高迪。踅个弯的铺子,空间超级狭窄,摆满毕加索的牛。不只是画,亦有雕塑,还有自图画中生产的周边产品如杯盘碗碟,围巾T恤袜子浴巾手帕等等。在这无处不艺术的城市,画家不会可怜到要待死了以后才出名吧?
毕加索、达利,生前便名利全收,过着叫人羡慕的好日子。带路的人讲到这里,突然伸手往前一指,看!米拉公寓!看的人很难忍住惊讶的表情,张嘴结舌对着一组波浪形状、曲线无比奇特的建筑目瞪口呆。米拉公寓的周边,是一般普通公寓,更显得它结构特殊,石块似乎是液体的,有机的,波涛仿佛随时会化成海水流下来。
1906年始建,1910年建成的公寓,至今稳固地在路旁掀着永恒的波浪,吸引游客的眼球。这幢外形显得荒诞不经的公寓,是建筑师高迪认为他建造的最好房子,“是用自然主义手法在建筑上体现浪漫主义和反传统精神最有说服力的作品。”
叫人惊艳的何止米拉公寓。前日黄昏抵达,自地下火车站出来,是著名的加泰罗尼亚广场。在冷风中举目无亲的旅人,搜索的目光企图寻找看起来像中国人的黄种人。在喷泉旁坐着一个带孙子的中年妇女,儿童推车上的孙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惹人喜爱,可中年妇女冷冷地看问路的人一眼,转头不理不睬,并将坐姿和目光一起换个方向,恐怕是听不懂英语和普通话吧。
拉着行李箱往前走的旅人,寻觅拉布兰大街和一间名字与画家达利相同的酒店。行李箱的咯咯咯声忽响忽停,街头各色艺人纷纷粉墨登场,像在参加创意大赛,唱歌拉琴跳舞绘画,或把自己装扮成雕塑,动也不动立于路旁。路旁小摊档老板极友善,以英语加比手画脚,发现往前边不远的小巷子拐个弯便是达利酒店。
选择达利酒店,当然是因为达利。一个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得不为他的想象力和才华折服的艺术家。充满自信的艺术家说“在超现实和我之间唯一的区别是,我是超现实的。”我记忆深刻的达利作品是一件《永恒的记忆》,这是一个把柔软的表挂在枝头上的青铜雕塑品。他说“时间是在空间中流动的,时间的本质是它的实体柔韧化和时空的不可分割性”。那只柔软的表,在他不同的作品中反复出现,被人命名为“达利的表”,变成众所周知的达利象征。达利已不在,作品停止生产,可是,达利的表仍在许多纪念品店出售。
看起来软软的表是达利的,看起来软软的建筑物却是高迪的。高迪被称为这城市建筑史上最前卫、最疯狂的建筑艺术家。前卫和疯狂总是并排一起。超前的艺术品,看不懂或难以接受,艺术家便是疯子。高迪年轻时在日记本中写过“只有疯子才会试图去描绘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不知是谦卑的形容或自负的赞赏,还是给未来的方向做了定位。他的毕业设计通过了,校长的感叹是“真不知道我把毕业证书发给了一位天才还是一个疯子。”横跨天才和疯子的高迪,精心设计的古埃尔公园,是我人生第一次搭户外升降梯去的公园。
古埃尔是高迪的知音。他出钱,高迪出设计。两个幻想家在1900年计划把巴塞罗那郊外一座光秃秃的山头打造成花园式住宅。那里地势实在太高,两部大型的电动梯连接上去,也还得步行很长一大段陡峭得叫人气喘如牛的山路才能抵达。有人笑言“巴塞罗那的富人不想天天爬山越岭,因为他们不是山羊”,结果富豪住宅区建不成,公园却成全球旅游者必到之处。高迪的灵感源自大自然,加上丰富的幻想力,公园里充满缤纷色彩。小桥、道路、色彩斑斓的马赛克装置,全都曲折有致,蜿蜒的弧度让所有的东西仿佛在飘荡和流动。最具特色的立体廊道,顶上是路,廊下没有一根笔直的柱子,由粗糙的石料依山就势而建,柱子像森林中的树干。童话梦幻世界般的公园让孩子们玩得尽兴快乐,喜欢艺术的旅人在这儿如鱼得水,流连忘返,简直是一件悬挂在空中的霸型艺术品。将建筑、雕塑、色彩、光影、空间和大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古埃尔公园,耗费高迪14年功夫才建好。
但这还不是高迪最伟大的作品。他的心血结晶是巴塞罗那市区内举世闻名的圣家堂。穿过阴暗的地铁站走到阳光下,一个没有一条垂直线条的高耸入云建筑物出现在眼前,不能用惊艳,应是震慑。那错综复杂的造型实在难以形容,一时间无法向前行去。大量圣经故事的雕塑和其他教堂相似,不同的是墙上爬着蜥蜴、蝾螈和蛇等。建筑似乎以松软的粘土捏出来,在煦暖阳光照射下,叫人担心这个宏伟又卡通、古典又科幻、神秘又写实的教堂是否随时会溶化了软塌下来?
圣家堂自1883年开始由高迪主持建筑工程,到2016年的今天工程仍在进行。1926年6月10日巴塞罗那全城喜气洋洋在举行有轨电车通车仪式,当那辆以鲜花彩旗装饰着的有轨电车,在掌声和乐曲声中开动时,突然撞倒了一位衣着寒酸的老人,送院不久断气了。医院将这形容枯槁的老人当成街头流浪的乞丐要送葬时,幸好,一位老太太认出:死者是安东尼奥·高迪。
安葬在圣家堂地下墓室的高迪,为这个城市留下了六座世界遗产,至今还没有谁可破他的记录。
欧洲回来后,念念不忘这每一脚踩出去,便和艺术家相遇的城市。
巴塞罗那夜夜在梦中呼唤我:再来,再来。
(责任编辑:邓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