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1999年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上台为标志,拉美左翼东山再起成为该地区政治舞台上的一大景观。但这位引起颇多争议的领导人在2013年因病去世后却留下一大堆政治经济问题。随后,委内瑞拉执政的统一社会主义党在2015年全国代表大会(议会)选举中被右翼的反对党联盟击败。在那之前不久,阿根廷左翼执政联盟“胜利阵线”候选人丹尼尔·肖利在总统选举中落败,反对派候选人、中偏右“变革”联盟领导人马克里胜出。2016年2月22日举行的玻利维亚全民公决中,超过50%选民否决了国会通过的宪法修正案,总统莫拉莱斯将不能再参加2019年竞选。2016年4月和5月,巴西众参两院先后通过弹劾罗塞夫总统的议案,罗塞夫随即被停职。
虽然这些事件并不意味着拉美左翼寿终正寝,但拉美左翼东山再起的势头确已不复存在,拉美政治开始走向“后查韦斯”时代。这种形势转变无疑与美国长期以来对左翼政治家当政的拉美国家的不满和敌意有关,美国打击和敌视拉美左翼力量是公开的秘密。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当下拉美左翼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还是来自内部,比如经济形势恶化、政党政治欠完善、腐败问题严重和社会矛盾加剧等问题丛生、积重难返。
拉美左翼的特点之一是反美。比如在委内瑞拉、巴西和阿根廷等国抵制下,美国在2005年元旦建成美洲自由贸易区的构想终成一枕黄粱。当时就有国际媒体认为,随着拉美左翼的东山再起,西半球出现了一个“反美轴心”和“两个拉美”(即一个反美的拉美和一个亲美的拉美)。还有一些美国人认为,中国与拉美的左翼在意识形态上有着显而易见的亲近性。而冷战后美国对拉美的“冷落”和“疏忽”,无意中在拉美造成了“真空”,结果使中国“趁虚而入”打入了“美国后院”。
笔者认为这种观点值得商榷。首先,虽然最近十多年来中国与拉美国家关系快速发展。但双方关系的动力是基于互补双赢而非意识形态。中拉关系的快速发展与拉美左翼的东山再起完全是时间上的巧合。换而言之,即便拉美左翼没有东山再起,中拉关系也会稳步推进。反过来讲,中拉关系的发展也不是促成拉美左翼东山再起的原因。
其次,尽管目前中拉关系可以说是处于历史最佳时期,但决不能说我们已把“美国的后院”变成了“中国的后院”。事实上,在奥巴马入主白宫后,美国与拉美国家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在“后查韦斯”时代,尤其是美国与古巴关系得到改善后,拉美“反美轴心”的凝聚力已被削弱。无论谁在今年美国大选胜出,美国对拉美的政策都不会发生根本性变化,而会延续奥巴马政府的基调,即在政治上巩固拉美民主进程,在经济上继续推进自由贸易。尽管拉美国家不会唯美国马首是瞻,美国也不能在拉美为所欲为,毕竟拉美的外交独立性还在不断上升,但无论从地缘政治角度还是从美国的拉美政策等方面考虑,拉美是“美国的后院”这一事实恐怕都难改变。
美国自身也会继续将拉美视作“后院”,这种战略定位背后除了不可改变的地理位置因素之外,还与以下因素有关:
首先,拉美地大物博,美国需要的大量资源都从拉美进口。同时,拉美是一个拥有近4.8万亿美元国内生产总值和5亿多人口的大市场。美国每7美元出口收入中就有1美元来自拉美。
其次,美国的拉美裔已成为影响美国政治的一支重要力量。在每次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中,拉美裔都是竞选人大力拉拢的对象。
第三,非法移民问题尚未得到解决。美国的非法移民在1200万至2000万之间,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拉美。长期以来,非法移民一直是美拉关系中的棘手问题。还有毒品问题仍对美国社会构成威胁。在通过墨西哥和加勒比海进入美国的毒品中,哥伦比亚、秘鲁和玻利维亚等安第斯国家生产的可卡因占85%。毫无疑问,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美国必须得到拉美国家配合。
第四,美国的“反恐”斗争需得到拉美支持。虽然拉美不是美国反恐斗争的“前沿阵地”,但因拉美在地理上邻近美国,因此美国不会轻视这样一种可能,即其他地区的恐怖组织通过拉美向美国发动攻击。
总之,虽然冷战结束后美国全球战略发生重大变化,美国对拉美关注度有所下降,但它绝不会忽视拉美,别人也不可能真正占据这个“美国后院”。(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拉丁美洲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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