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安徽11名教授就“钱学森之问”给新任教育部长及全国教育界发出公开信。钱学森那个著名的发问是:“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11名教授认为,“钱学森之问”是关于中国教育事业发展的一道艰深命题,需要整个教育界乃至社会各界共同破解。
作为科学界的顶尖科学家,钱老经历过中西两种教育模式和社会环境,对个中落差想必有非常清醒和较为全面的认识,因此焦虑之心溢于言表,凝结成这不到20个字的巨大问题。与这个问题类似的另一个问题则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出不了大师。
钱老之所思、所问绝不可能只一句话这么简单,长期的、逻辑的思索作为这个问题的立论背景往往退隐了,或者出于有意,或者无意。要培养出多少个杰出人才、多少个大师,才算是对这类问题的满意破解呢?我想,大家心中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量化标准。
而且,我总是认为,这样的问题与“我们为什么缺乏终极关怀”,“人类的前途在哪里”等问题类似,非常宏大,很有分量,其实无从解答。如果细化一下,比如就钱老的问题来说,我们的实验室水准如何,我们的导师是怎么带学生的,国家对教育科技的投入多少等等,可能更有解答的可能。
我们首先来定义一下什么是杰出人才或者大师。大家都不会反对的一个说法是,他们是指自然科学、人文科学、艺术等知识或审美领域内的顶尖之人。这样的人其实是人类的幸运儿,他们得有相当的天赋,恰好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他们又幸运地得到了时代标准的认可,活到足够的年岁。他们也是人类的精华,可能一代人或几代人的知识和思想的积累,才能萃取出少数几个最顶尖的代表。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出现的偶然性大于必然性,学院培养充其量只是培养这类人的“种子选手”,成就的比例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不算高。
如果以这类顶尖之人来作为大师或者“杰出人才”的标准,我想该回答问题的不光是我们中国,这恐怕也是西方乃至整个人类世界都要面对和焦虑的问题。
那么就得从另一个方向来理解这个问题。虽然上述所说的顶尖之人罕见难得,但他们并非从天而降,总是建基于一个特定时代或特定社会的整体知识、审美和思想的水准,这就如同露出海面的山峰与它下面巨大宽深的基座之关系。整体知识、审美和思想水准怎么得来,既不来自最上面,也不来自最下面,而正来自于那个中间层。事实上,学院教育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社会输送和造就这个中间层,就是看进入社会各行各业的人才之多寡、水平之高低。
现在常说我们的大学比不上西方很多著名的高校,这主要不是因为他们培养了比我们更多的诺贝尔奖得主,而是因为他们培养的进入社会各行各业的人才,可能比我们更具有创新精神,更具有独立思考能力,从而带来社会整体在知识和思想层面的高水准运行。我们的差距在这里,我们的问题也在这里。
我想,不必汲汲于如何培养诺贝尔得主,培养那些偶然的、幸运地顶尖之人,也不能再欣欣然于我们有多么庞大、低廉、受教育水平很低的劳动力资源,整个社会得想办法怎么造就那个中间层的人才,并让他们能够脱颖而出。
顺便说一句,大学总是培养出大师级人才,并不算一件很正常的事,这只说明这个社会的大学还是纯粹的精英教育,跟培养贵族无异,与现代社会的大学平民教育、大众教育方向并不符合。
(责任编辑:李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