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民间社会里,人们对读书人有一种尊敬,因为知识与道德责任甚至智慧都在读书人那里,读书也是通往主流社会的唯一途径。
因为尊重知识与文化,所以民间社会里还有“敬惜字纸”的习俗,哪怕是一张废纸,只要上面写有文字,就不得随意丢弃。传统社会里,书籍是有限的,读书人是稀少的,作为一种文化资源与智力资源,受到尊重是必然的事情。
伴随着高新技术的迅猛发展,人类社会已经进入数字化信息时代。“读书”从形式到内容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面对这些巨大的变化,我们的教书人、读书人都适应了吗?或者我们的心理与行为有没有跟上数字化时代的速度?
无书可读的时代,我们面对的是知识资源贫乏的困境,而今天,我们却面临另外一种困境:信息与知识泛滥而造成的泛阅读困境。我们在家看电视,电视频道可能多达上百个,我们不得不泛泛浏览各频道的内容,也不得不接受无所不在的广告,我们出门在外,从坐公交到乘电梯,广告也无孔不入,这是市场经济带来的消费信息引导,书店里、图书馆里还有报摊上,图书杂志也是极尽丰富,为了选择适合自己阅读的内容,我们不得不长时间驻足遴选,最为丰富而及时的资讯应该来自互联网与手机短信,新生代的阅读与学习已离不开这样的新媒介。
读书人在泛知识之海里,有些失措与迷惘,知识变得极易获取,也变得更泡沫化,阅读再没有那份宁静感,在泛知识时代里,人们因知识与信息的泛滥而变得焦虑与缺少耐心。知识不再像传统社会里那样,具有神圣感与道德感,而更具功利性,更多的资讯也是一次性消费,阅读过的报刊我们不再收存,而是当成废品处理。读书人不再像传统社会里的读书人那样,受到尊重,知识的道德性大为减弱,人们看知识与读书人更看重其获取社会利益的多少。
知识界已经很难出现钱钟书与陈寅恪那样“知库”型的知识分子了,当然也没有必要出现这样的学者,因为网络知识库正在形成海量的知识资源,通过电脑与手机即时可以获得相关内容,过去时代的读书人皓首穷经、板凳一坐十年冷,系统学习、搜集前人的知识,而现在这一切已变得极易完成。社会更需要知识分子通过交流、研究、表达向社会提供创造性成果,仅仅拥有大量的学科知识,不再令人艳羡与称道。
最近几则与读书相关的新闻广受社会关注,一是温家宝总理到北京一所中学听课,认为中国的基础教育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二是一些高校认为现在大学生毕业论文“太水”,太多的内容是简单拼凑,甚至雇枪手替写,所以提出高校应该取消学生毕业论文写作;三是江西某市官员博客内容多是枯燥的讲话稿,没有个性化的表达。这些新闻背后,都与读书学习有关。如果学校教育还在沿用传统的灌输方式,学生们只是被动应付考试获取学分,那么学生素质就不可能适应时代的需要,而高校学生们更多的时间在泛阅读与网络聊天与游戏中,没有课堂讨论与交流、没有更多的时间进行社会调研,论文的水货必然大量出现,至于官员写博客,既可以交流自己读书心得,也可以就工作发表意见,当官员仅仅习惯于上传下达文件,而没有时间学习与自己工作相关的专业书籍,其博客内容的贫乏是必然的。
读书应该体现责任,读书是有道德追求的,而这正是数字化时代人们最易忽视的价值内涵。传统社会里,经史子集更多的是道德内容,所以读书过程就是道德教化的过程,当代社会的泛阅读,人们习惯于读书消遣,或是通过读书获得切身的利益。读书要与道德及价值追求相维系,只有通过实践与表达,那些到乡村边远地区调研的学生与老师、那些通过网络传达关怀与知识的志愿者、那些通过博客与论坛表达对社会关注的网友,他们都是将知识变成责任,并实现个人价值。读书本质上是公共知识的私有化的过程,而表达与交流过程,则是将个人获得的知识与理解,反馈给社会。对个人有意义的知识,只是一种利益(利己),而对整个社会有意义的知识,则体现为价值。网络时代最大的特色是实现了知识共享,知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共同的社会财富或共享价值。
数字化时代,读书变成一个过程,一个交流互动的过程,一个通过无数网民共同积累共同再创造的过程,人们通过网络积累知识如同蜜蜂共同营造蜂巢,无意识之中藏着共同的价值追求。如果我们不能利用网络并通过互动的方式实现数字化时代学习与表达,我们就会临渊而永远不知渔鱼之利。
(责任编辑:李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