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教授说，没有标准的市场经济，即没有纯粹的市场经济。

　　主流经济学教科书也都说，现在是混合经济。

　　问题是：混合经济的确切含义是什么？混合经济否定了纯粹市场经济吗？

　　什么叫市场经济？大体上可以这样讲，市场经济就是交易经济。

　　表面上，交易的是物品，实际上，交易的是物品背后的权利。

　　因此，清晰的权利界定是市场和市价的前提条件。这正是科斯定理所表达的内容。

　　权利清晰界定的地方，叫作私域。私域就可以有纯粹的市场经济，而且也应该是纯粹的市场经济。如果私域不是纯粹的市场经济，那么意味着什么？就一定不是自愿交易了，就意味着有强制了，就破坏产权了，就逻辑不自洽了。既然这样，当初界定产权干什么呢？

　　主流经济学以垄断、外部性、信息不对称来否定市场，全都有问题，这里不展开分析了。

　　然而，在现实世界还存在权利不能清晰界定的领域。权利不能清晰界定的领域，叫作公共域。例如，公寓楼房间内的权利界定是清楚的，属于私域。可是楼道的产权就无法清晰界定，属于公共域。小区的绿化带、道路，权利也无法清晰界定，也是公共域。公共资产和无主资产还不一样。无主资产是完全没有主人的资产。例如，地球上某个还没有被人发现的小岛，就属于无主资产。公共资产有多个共同的主人，可是又没有办法把资产量化分配到个人。

　　公域本来就不会有市场交易，因为它不满足市场的前提条件。在公共域，人们就得选择市场交易之外的协调机制。例如，民主投票就是一个办法。当然，民主投票不是唯一的办法。

　　公域不会有市场交易，那么，这是不是说，现实世界就没有纯粹的市场经济了呢？

　　不是。私域就可以有纯粹的市场经济。而且，私域也应该是纯粹的市场经济。

　　当然，现实中私域可能没有纯粹的市场经济，但这一定是人为破坏产权的产物。人为破坏产权，导致私域没有纯粹的市场经济，这不是不能有纯粹的市场经济。要把问题搞清楚。

　　疫情中出现战时经济、强制生产，这并不否定纯粹市场经济的存在，此时权利不能清晰界定：疫情发生，谁是受害者，谁是施害者，不能清晰界定，市场的前提条件不能满足。

　　当市场的前提条件不具备的时候，市场就不会存在。市场不存在，这不是市场失灵，而是市场缺失。所谓市场失灵，是说市场存在，可是达不到理想的状态。市场可能缺失，但是不会失灵。市场不仅有效率，而且最公平。市场有效率，这是有共识的。市场是不是公平，人们的看法就不统一了。可是，市场交易是严格保护产权下的自愿交易，又怎么可能不公平呢？双方自愿的交易不公平，那么世界上就找不到公平了。不公平一定发生在非市场领域。

　　混合经济这个词给人市场机制和非市场机制在同一时间、同一领域发生作用的错觉。但这其实是不对的。在同一时间、同一领域，市场机制发挥作用了，就不需要非市场机制了。当然，非市场机制发挥作用了，也就不需要市场机制了。人们会选择最适合的，不会同时选。

　　混合经济这个词必须要有明确的含义，才不会误导人。所谓混合经济，正确的含义应该是指：现实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私域，一部分是公域，私域实行市场经济，公域实行非市场经济。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正确理解并行使政府的职能。

　　真正的经济学者，应该是用自己的智慧和良知，界定清楚，什么条件下应该使用市场机制，什么条件下应该使用非市场机制，也就是它们各自的适用范围，特别是，帮助人们理解市场是如何有效运行的，而不是搞一堆含混不清的理论，有意无意让人们怀疑市场的有效性。

　　（作者系浙江财经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