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麦家的魔幻文学世界

2016年07月08日 07:15   来源:北京晚报   碧珊

  南方一直在下雨。我这几天都关在房间里不怎么出门,每天用几个小时来重读《解密》。手捧着纸质书,我有意想要这种仪式感,手指在读的过程中不断触摸纸张的粗粝,铅字都要被指头吃进去了。就像马尔克斯当年读《佩德罗·巴拉莫》时那样,恨不得把书页都拆开来看看小说的主人公容金珍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还记得第一次读《解密》的那个晚上。那是三年前,我一直读到凌晨,读到了严实所说的“凌晨三点,神气和鬼气都是最聚集的时刻”……容金珍的笔记本丢了,他疯了!天啊。我告诉你我捧着书页在哭。因为他的心丢了,他的秘密丢了,他的努力丢了,他的一生丢了。

  我已经在书的文字里嗅出了他不会再找到笔记本,必将被摧毁的命运,所以在那写满两页的大排比出现之时,眼泪好像雨水根本止不住。房间里突然大雨倾盆,就和容金珍发疯时站在雨中的情形一样。

  他首先是一个人,麦家创造了这个人;然后,他是一个你看着他成长的孩子。你知道他的家族缘起,他奶奶是谁,爸爸是谁,养父是谁,知道在他出生之前的所有辉煌和惊险,也知道他出生之时,如同那个老洋人说的“必将自生自灭”的虫子一样的可怜命运。所以,你几乎是带着一种宿命般的,上帝也是母亲,撒旦也是父亲的眼光去看着这个开始叫大头虫的孩子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天才的,但又在书页翻动,尾页变薄的过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真的,最终就那样被自己毁灭了。

  《解密》绝不是一本易读的书。它的优点和缺点并存,简单和复杂并存。就好像本书的主人公容金珍一样,思维古怪,不随众人,自成体系,思维跳跃,但在破译密码时,硕大的脑袋里所闪耀出的光芒足以让众人瞩目。

  它起势浩瀚,人物众多。从清朝末年写起,开篇不过几页就经历了从东方到西方,又从西方到东方的两次大转折;时间也从清末到了民国初年,人物横跨三代;每个人物都不惜笔墨刻画其神貌与传奇,也都在不出几页,读者差点把他们当成主人公的时候全部写死。可以说是出其不意,命运多舛,但也可以说是作者有意为之,就是要把读者完全置于“阅读预期”之外,在焦急状态下自己寻找方向。读到此时,小说的时间跨度已过几十年,可主人公的影子还未出现。

  接着,在第二篇“承”的开头,小说的写作者“我”又跳了出来,用第一人称将“我”正在写作这个故事的事实和盘托出,并让故事本身和“我”为此所做的访谈部分双线并行,互为推进,互为补充,从而让全书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迷宫式的叙事奇观。

  因为主人公是一位破译天才,其身份的保密性让《解密》的叙事节奏忽快忽慢,手法上也是虚实结合,讲着讲着总让不同当事人出来说当时的情况。可是,当读者正在被那种纪实感吸引就要抓住中心点时,又在关键处戛然而止。麦家好像拿着一把尺子在丈量似的,不断在写作中分毫不差地揣摩着读者心,总能在最后一刻跳过这几毫米,让人有如隔纱看物,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没看到什么。正是这种梦一般的技巧让本书始终保持着悬疑性和迷幻性,吸引着人一步一步看下去。

  《解密》中对于数学和密码等专业领域的涉及也着实不少。数学知识尚切实,密码方面因为题材限制就不得不意象化,比喻化,把深奥的破译过程用浅显易懂的方式告诉“我”和读者,从而让人既了解了密码破译的原理又绝不“泄密”。麦家曾坦言受博尔赫斯的影响最深,所以在读《解密》这部小说时,博尔赫斯式的印记也会经常跳出来和你招招手。

  迷宫式的叙事结构和梦境化的情节处理贯穿全书,真实与虚幻的混同,人物命运隔代循环等等,他小心拿捏着读者和真相之间的关系,始终把距离控制在一种触手可及的飘忽中,甚至把破译密码的玄机也藏在了梦中。正是这些博尔赫斯式的技巧让麦家魔幻般地构建了一位中国天才破译家密不可测的内心世界。

(责任编辑:李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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