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有长远打算的执政者都需要民众支持。为获得民众支持,执政者的政策措施就应该给民众带来利益,而不是相反。为民众谋利益的事业,包括大到为了民众利益修改基本政策,中到修路架桥,小到逢年过节到困难者家里嘘寒问暖。
争取民心是儒家传下来的执政智慧。但在韩非子看来,“争取民心”纯属多余。
且说齐景公访问晋国,与晋平公一起饮酒,师旷在一旁陪坐。
齐景公向师旷请教如何处理政务,师旷回答:“您必须施惠于民。”饮到一半,酒兴正浓,他再次向师旷请教如何处理政事,师旷回答:“您必须施惠于民。”宴饮结束,齐景公告辞回国宾馆,师旷送行,他又向师旷请教如何处理政事,师旷回答:“您必须施惠于民!”齐景公回来后还在想这句话,酒未醒就明白了。
原来齐景公的两个弟弟公子尾、公子夏很得齐国民心。他们既富贵又受民众喜欢,已经危及王位。现在师旷叫齐景公施惠于民,就是让他和两个弟弟争夺民众。
回到齐国后,齐景公开仓放粮赈济贫民,散发府库余财赏给孤寡,君主没有临幸过的宫女都嫁了出去,年过七十可以得到国家供给的粮食,如此遍施恩惠和两个弟弟争夺民心。过了两年,公子夏逃到楚国,公子尾逃到晋国。
齐景公凭借财力物力,在民心争夺战中获胜。整个事件中,民众的福利成了民心争夺战的武器。有理由担心,赶跑了两个弟弟,民众还有福利吗?
还有一次,齐景公和晏子在渤海游玩,他们登上高台回头眺望国都,齐景公赞叹道:“多么美丽啊!恢弘阔大,雄伟壮观!后世还会有谁能拥有这样的国都?”
晏子回答道:“大概是田成子吧!”齐景公问道:“国都明明是我的,你为何说将来属于田成子?”
晏子回答道:“田成子在齐国很得民心。他向上请求赐爵禄给大臣,向下私搞大斗出小斗进。杀一头牛,自己只取一盘,剩下的供养士人……这样一来,集市上木头不比山上的贵,湖泊里的水产品不比海里的贵。您在加重赋税,而田成子在大加施舍,齐国遇上大饥荒时,饿殍满地,去投奔田成子的却都活了下来。全国民众都在唱:‘哎呀,快完蛋了!得了吧,去投奔田成子!’……从田成子施恩和民众歌颂来看,国都迟早是田成子的。”
齐景公泪汪汪地问:“我该怎么办?”晏子回答道:“何必担忧?如果您想夺回来,就亲近贤人,疏远不肖之徒,把混乱局面治理好。不要乱施刑罚,对贫弱者施行恩惠。民众就会归心于您。这样即使有十个田成子,又能把您怎么样?”
两个故事讲的都是通过争夺民心保住王位。在王位争夺中,民众多少可以获得一些利益。但韩非子对施恩于民不以为然,他打比方说,狩猎时凭借车厢安稳、六马脚力和优秀的驾手,可以毫不费力追上飞奔的野兽。国家好比君主的车,权势好比君主的马。现在用丰厚的恩惠福利去争取民众,犹如舍弃这些装备,下车追逐野兽,怎么追得上?这是因为齐景公是不懂得运用权势的君主,而师旷、晏子是不懂得除去祸患的臣子。
以今天公共财政的视角看,用于民心工程的一切开支均取之于纳税人,用于此而不用于彼,是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权衡。权衡得当,受到民众支持;不当,受到民众反对。因此以公共财政视角看,无论是支持争取民心的儒家,还是反对争取民心的法家,他们的争论都没有意义了。
(责任编辑:武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