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 徐鹏飞
当前的文学交流更多的是表层的你来我往,缺乏全面了解与深入接触,尚未真正走进彼此丰富生动的文学现场
即使接连有几位中国作家获得国际性的文学大奖,或者不少中国作家成为国外出版界的“宠儿”,中国文学在世界格局中的地位仍显边缘,与其文学成就并不相称。国外流行的有关当代中国的文学作品,很大一部分是从社会的、政治的层面而不是文学的、艺术的层面来阅读中国。问及中国作家的作品,很多外国作家会抱歉地表示并不熟悉或者勉强说出一两个名字。反观国内,虽然举办的国际文学节、国际诗歌节、国际写作中心在逐年增多,但对于受邀而来的这些外国作家作用的挖掘,还很不够,甚至有时候这些外国作家只是被组织观光旅游,作为我们文学交流所谓“国际化”的点缀而已。
文学交流的路上之所以会出现上述种种不尽如人意之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的交流还只是表层的你来我往,尚未真正走进彼此丰富生动的文学现场。事实上,由于现场的当下性、直接性,由于现场的生机和活力,对彼此文学现场的深入程度将对文学交流的最终效果起决定作用。
走进现场,首先意味着要清楚彼此有什么。现在,中国大学里讲授的还是20世纪前期以前的外国文学,而且普遍没有形成真正的“世界地图”,仅仅是向西方强势文化致敬,将外国文学简单等同于欧美文学,对印度、非洲、阿拉伯语世界的文学情况知之甚少,因而也难以进行深入的智性对话。此外,我们关注的多是经典作家和功成名就的大作家,对于正处在创作旺盛期的、名气仍在累积的当代作家不大重视。近几年,随着中国在世界影响力的增强,有不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如略萨、索因卡、库切、奈保尔等相继受邀来中国访问。但这些顶尖的大作家更倾向于谈他们自己的作品和创作经历,而很少涉及本国的其他同行作家,自然也无法全面地介绍本国的文学传统和特色。于是,结果常常是我们请来了库切,却没有请来南非文学,请来了略萨,却没有请来西班牙语文学。文学交流的预期和收效是错位的。
这种对文学他者的盲人摸象、一知半解还体现在文化推广上。虽然这些年出版机构“走出去”的项目很多,对外翻译和出版了一大批图书,但有一些只负责把国内有名的作家推出去,而不考虑对方国家语言、文化和历史的关系,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思想潮流,当地读者关心的问题,当地市场已经形成的阅读趣味等,常常是浪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推出去的作品却影响甚微。不仅是中国当代文学的推广,古代文化的传播方面同样如此。我们把老子、孔子当宝贝,总是想把这些经典翻译成外文,可是,要知道《老子》仅英译本就有上百种,若再增加一个翻译质量平平的译本,意义究竟有多大?说不定只是在做无用功。
走进现场,在清楚了解彼此有什么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深入交流的接触面。类似国际文学节这样的活动,是人们期待中的进入彼此文学现场有效而便捷的平台。问题在于,这个平台不能仅仅满足于请来了什么人,腕儿够不够大,而是应该从话题设置到议程安排,都以促成更多人之间的交流和对话为旨归,寻找不同文学场域的共同话题,使之真正成为中外作家头脑碰撞、心灵相遇的场所。在这个问题上,有不少专业的国际写作计划和国际文学节的思路可供参考。比如曾邀请过许多中国作家的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就很鼓励获邀作家参与大学课程,参与作家之间以及作家与学者之间的交流,不仅仅是文学朗诵和研讨,也包括政治、社会、翻译等问题在内的交流与分享,以此扩大获邀作家与当地文化的接触面。
在寻找接触面的过程中,可以调动海外知识分子以及海外文化交流机构的作用。现在很多中国城和唐人街似乎商业氛围浓厚,而精神层次的知识文化交流欠缺,文化辐射力方面还有提升空间。中国城和唐人街之外,中国的海外文化交流机构很多,像孔子学院、海外中国文化中心等,就可以凭借与两地文化界、知识界的密切联系,在沟通反馈最新文学资讯的同时,为中外作家搭建起有效交流的通道。比如,孔子学院通常都有图书馆,这些图书馆除了提供汉语教材和文化普及读物之外,不妨搜集当地翻译出版的中国文学作品,办成一个展示中国文化和文学的小型现场,给当地人一个发现中国的窗口。国内的作家到国外,也可以借助孔子学院的海外资源,邀请当地知名的作家、学者进行交流对话,吸引更多的外国听众。
可以说,文学交流不只是作家的事,更是一项专业的工作,需要有专业的调研、组织和推广,需要建立在全面且真实的了解,深入且持久的接触之上。期待更多有视野、有头脑、有创意的人才加入,实现中外文学真正有效的交流。
(责任编辑:武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