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迎新,回顾展望,期许即将来到的一年风调雨顺天遂人愿,自古都是人之常情。为凸显一年的不同以往,古而更有“元年”之说。在中国,古书《公羊传·隐公元年》如是说:“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史记·孝武本纪》则曰“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尚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因为太初元年。”在西方,“元年”之说另有别义,它源于通行公元纪年法,耶稣出生之年即公元元年,以前的年份叫公元前某年,从这年起叫公元某年。这种年法为6世纪的一个基督修道士狄安尼西提出,逐渐在全世界通用。根据公元纪年和中国历史纪年对照换算,公元“元年”是我国西汉末年时期,因此西汉及西汉以前的历史年代为公元前的年代,东汉及东汉以后的历史年代为公元后的年代。
大约每个时代的人们都深信他们所在的当下迥乎前而异于后,总喜欢将其年代给以特别的标识,“元年”的出现便习而惯之常出不穷。历史由人创造,人却不能操控历史。如果取其广义,以影响历史的重大年份称其为“元年”,当我们审鉴现当代历史,确乎有一些特殊之年,如1914年、1939年,分别因为一个帝国的皇储被塞尔维亚青年加夫里若·普林西普枪杀以及德国军队闪击波兰而全面激化冲突引发世界大战。1945年则是一个平年,是中国农历的乙酉年(鸡年)、中华民国三十四年、伪满洲国康德十二年、日本昭和二十年、越南保大二十年。这一年是历史关键一年,从世界范围看,德国、意大利和日本三个轴心国集团走向覆灭,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中国人民经过八年坚苦卓绝的浴血奋战,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这一年6月26日,联合国成立。
还有一些年份,似乎并无断裂式的事情发生,却深远影响后世。在著名时政作家马克·柯兰斯基看来,1968年就是这样一个难以界定性质却很重要的“元年”。在世的许多老人还记得,那一年,席卷全球五大洲的抗议和反叛运动趋向高潮,“关注现实;挑战不可能之事”,当时巴黎的一张海报上这样写道。那是一个必须选择的年代,你要么站在这边,要么站在那边;要么保守,要么激进;要么服从权威,要么挑战极端;要么称为时尚青年,要么称为落伍的青年。翻阅那一年的报纸,还有许多现在看来平庸无奇的事情: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克里1968年在越南的照片,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的医疗档案则显示出他那一年因为痔疮躲在美国国内。正如马克·柯兰斯基在他的书籍《1968:摇撼世界的年月》所指,这一年历史在翻江倒海地酝酿,人类在惆怅激越地反省,因果埋下,种子撒下,“1968年的精神也许已经褪去了,但是像一个恶作剧的蜡烛一样,始终拒绝熄灭。”
这就是历史,它如同浩瀚大海中的洋流,莫测而有规律,激荡挟裹能量向前,留下辉煌浩荡或是腥风血雨,令后人慨然叹然。又因人类的某种本能,总期望那能够留史的年代就在他们生活的岁月中,今天如果你上网搜索,会发现许多依然被“注定”“必然”的元年,令人哑然失笑。回顾往昔,竟有多少被寄予厚望的、被浓墨重彩的年份终而归于平淡,这实在是正常,更或许那些平稳的年份,尽管少去了让人激越的成分,于人类却是一种福分。
言归正传回到凡心期盼一下2015年吧。大多数人或许会同意,从世界范围看,它该是一个有着正常收成的年份。国际政治和全球政治的深层调整和平衡还将继续,大国关系显然并非顺畅的时节,冲突与妥协还将延续但不至于崩裂;在地域政治上,中东依然风险涌动,还看不到由乱而治的曙光,旧有平衡的失序和新发冲突的加重,不排除引发新的冲突,传统掌控大国的政治疏忽既会导致失序的加重,又将激活新的势力因素,因此中东治之会是2015难以避免的常态。呈现常态的,还包括一些地区难以避免却不致激化的冲突矛盾,以及全球范围内环境、生态、防疫、赈灾的继续。全球经济继续复苏,其间应能避免大起大落。中国经济的贡献依然突出,美国的增速仍然关键。2015年“平稳性”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因素还在于,重要经济体的政权经过此前的调整和更替将保持平稳,这将是政治、经济政策稳定持续的重要因素。
如同以往,新的一年中还会有突发、有莫测、有兴奋、有激越。岁月如河,人如舟船,无论穿越激流,或是驶入缓流,但凡放长眼光,稳定身心,便可安然度过,遇见晴好。新年了,我们一道往前走。(国际问题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