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世俗水面”之下的未知

2013年09月03日 08:45   来源:中国青年报   王宗仁

  我读过陈奕纯的《月下狗声》、《大地的皱纹》、《布谷飞过北京城》、《丽江不哭》等多篇作品,印象是唯美、唯情、唯趣,耐人寻味。他似乎有一种收集感动的能力。他让自己生活在激动之中,再用激情去感动读者。他善于从看似平淡的亲身经历中寻找独特视角以展开世界和人生。如,他的《一毫米的高度》表达了艺术家创作时的痛苦和纠结——“一毫米的高度,一毫米里所有的痛苦。一幅画的高度就是它躺着的高度。”他所说的“一毫米”其实包含着一个阔大的世界——现实生活的世界,艺术营建的精神世界。

  这是一个具有创见的发现,但是它又那么寻常可感。作者的瞬间捕捉告诉我们:“因为艺术品是躺着的,所以人们时常会忽略它的高度。忽略了‘微中之著’。”他用另一双慧眼观察世界、观察生活,他把读者带到了一个纯净而美的世界。这就是他的所谓“复杂思想,简单表达”。即,从另眼看待单一事物而到立体理解多维空间。这个世界,就在复杂中简单,在简单中复杂。犹如齐白石提笔之后,一转两撇,画面上就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虾子!如果说简单,这是一种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的简单。简单是一种境界。在一滴水中可以看见整个世界。朴实的美是深刻的大美,就是这个道理。

  我很欣赏陈奕纯笔下的丹霞山。他把“着了火的山”与“万丈霞光中隐忍不屈的人”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他说:“丹霞山上雄起的阳元石,为什么30万年来一直这么怒气冲天?也许,是韩愈赋予丹霞山的性格。也许,丹霞山亿万年前的诞生,只为他一个人。”韩愈拥有了一座山、造就了一座山的性格!陈奕纯写得真有气势。秀美雄浑的丹霞山与命运多舛的韩愈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事实上,韩愈两次被贬岭南,三过韶州,三游韶石山,犯的都是所谓“差一点被杀头”的大罪。他家破人亡,颠沛流离,12岁的爱女韩挐的夭亡,触痛了他的内心。家仇国恨,雪上加霜,韩愈如何承受?陈奕纯感叹:“天,总是会晴的。”这是多灾多难、走投无路的韩愈,面对苦难深重的潮州大地,丢掉个人的不幸后,激发出的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当然,这也是陈奕纯在千回百转的内心中,对韩愈的崇高灵魂所表达的敬意。

  因此他说:“国还是那个国,家还是那个家,只有把‘国’放在了‘家’的前面,才能报国,爱家。”陈奕纯在坚如磐石又柔情似水的韩愈面前,情不自禁地写下了这样一个关于家的情节:韩愈在元和十五年接令返京途经秦岭,“站在女儿孤坟前举杯凭吊,绕坟三圈”,“面对阴阳两茫茫,放声大哭,哭声传震四野”。“这是一个人在一个衰落王朝面前发出的哭声,这哭声虽然在整个朝野的昏庸腐败和冷嘲热讽下是孤立的,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它是可以震撼世界的,在这哭声中,天总是会晴的!”他把“家情”写得如此纯粹情深,“国情”才显得神圣不可侵犯。陈奕纯不仅是一个写作者,更是一个思想者。他通过对韩愈生命内涵的反复追究与思考,由此追寻国与家之间的血肉关系,剖解现实与历史之间的流变。他用自己的笔构建了一个超现实又扎根现实的世界。

  人的生活好比大海,表面上丰富多元、错综复杂,而更能启迪人类思考的,还是隐秘于海面下的未知世界。因此,人们从来愿意探究“世俗水面”之下的未知。在阅读陈奕纯的作品时,常常会有如上之想。如《丽江不哭》。他对在丽江邂逅的人物的缜密思索的细节描写,使得文章拥有了丰富饱满的感性、深邃悠远的哲理情怀、悠长沉厚的文化感。他在文中说,纳西族有族规:同族相爱是要杀头的。但是偏有两个青年男女产生了天使般的爱情,谁也拦挡不了。无奈之际,他俩从山顶上纵身跳下。山倒下去,雪塌下来。相传他和她就成为了后来的玉龙雪山和丽江。“因为爱情,所以,人比山高。”他把这对情侣对世俗的对抗,升华为审美情志。在文章中,他浸淫于已属“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纳西古乐,讲述它的历史:在1300年前原本是唐代的宫廷乐谱,后来被一些宫廷乐师逃难时带到了丽江。宫廷里的乐谱散落到民间,是要赐罪的。但是由于丽江距离长安城太偏远,古乐没有受到外界任何干扰和变异,竟被完整地保存下来。因此他说,“因为偏远,丽江无形中保护了纳西古乐,所以偏远即是福。”他的文字给予了一种启示:按照独特的方式生活,这个世界终将属于你。

(责任编辑:李志强)

精彩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