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雄人物到平民大众

2013年04月01日 08:07   来源:羊城晚报   黄丹麾

艺论

  3月28日,“平民史诗——许鸿飞雕塑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这是广东第一个在中国美术馆开展的雕塑家,并且是中国美术馆首次开放外广场举办大型艺术展。许鸿飞雕塑作品有何特别之处?

  消解艺术的崇高感和唯美性

  中国自古以来就强调文艺的意识形态性。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云:“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

  新中国建立以来,我们引进苏联的文艺政策,更多地关注艺术的政治功能,至“文革”期间走入极端,“三突出”、“红光亮”成为彼时的艺术准则。改革开放以来,罗中立的《父亲》、广廷渤的《钢水?汗水》、陈丹青的《西藏组画》、韦尔申的《吉祥蒙古》等一大批优秀油画作品的问世打破了画领袖、画英雄人物的“题材决定论”。田金铎的《走向世界》较早地将雕塑创作从以领袖、英雄人物为核心转向以普通大众为中心。

  许鸿飞的“肥女人”系列雕塑作品承续了以普通平民和小人物为题材的创作路径,消解了艺术的崇高感和唯美性,他将艺术的触角伸展到处于社会底层的普通妇女,将她们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熔铸于雕塑之中,以大众化、娱乐化、亲民性的艺术视点审视她们的生存状态、精神诉求、审美倾向,从外在的体貌到内在的心灵无不渗透出一种后现代情怀,那就是打破艺术的神秘性、高雅感,使艺术走向大众、走向平民。这种“消解深度的平面化”其实并没有淡化艺术的教育作用、社会学功能。相反,在消解权威、淡化中心的后现代语境中,摧毁“帝王将相的历史观”,对“经典话语系统”思想史予以质疑、终结传统权力法则,重塑艺术的平民化、民主化取向是一种更为深层的艺术批判武器。

  许鸿飞以敏锐的艺术洞察力看到了传统雕塑艺术的根本问题在于过于关注领袖人物、英雄人物等所谓的大人物,对平俗、渺小的小人物往往视而不见。须知英雄不问出处,历史的伟力就蕴含于普通大众之中,艺术要彻底得到解放,就必须真正走进普通大众,倾听大众的呼声,了解大众的诉求。艺术之所以不朽,就在于贴近大众、服务大众、愉悦大众。

  许鸿飞除了在思想史的高度和哲学史的深度上思考雕塑理论问题以外,在雕塑语言的探索上亦是独辟蹊径。传统雕塑语言往往以写实手法为玉律,这种语言的最大问题是流于记录、叙述、讲解人物、历史或事件,很难对客观对象做出主体化、主观化的评价、解析,写实雕塑这种客观化倾向更是易于走入庸俗的社会学怪圈,成为图解政治或历史的简单工具。为此,许鸿飞决定摧毁写实主义雕塑体系。

  但是,许鸿飞也没有走向抽象主义、至上主义、极简主义雕塑风格,这类雕塑的最大缺陷在于晦涩、深奥的观念或语言常常会成为大众欣赏的障碍,以剥离雕塑的具体形象和审美形式为代价的抽象类雕塑往往走入哲学般枯燥、繁琐的说教之中,难以实现雕塑艺术的社会功能与教育功能,进而背离了艺术为大众服务的宗旨。

  当然,许鸿飞也没有走入波普雕塑的窠臼,因为波普雕塑的时尚、大众与艳俗、复制等特点更多地受制于商业因素,它背离了艺术的审美取向而走向了滑稽、戏谑与讨巧,因迎合观者的某些低俗趣味而走向了“形而下”,与艺术的审美特质背道而驰。

  在“粗”和“俗”上做文章

  许鸿飞究竟应该如何确定自己的艺术坐标呢?他选择了“写意雕塑”这一路径。在我看来,许鸿飞选择“写意雕塑”的原因有三:其一,中国的传统雕塑并不是没有优秀的作品,但是却一直处于非主流的边缘状态和非正统的民间状态,对它们的挖掘、整理与重构仍有极大的潜力;其二,以西方雕塑典范为核心的所谓学院派雕塑无论从教学理念、教学方法、创作原则都唯西方马首是瞻,根本没有对中国传统雕塑予以认真地对待,更不要说发扬与光大了;其三,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提高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国文化艺术的自我张扬与重新认证已成为大势所趋,建构中国本土“雕塑体系”刻不容缓。

  较早提出“写意雕塑”这一概念的是吴为山先生,但是写意雕塑作品在中国雕塑史上则由来已久。“写意雕塑”一经提出,就在雕塑界引起了极大反响。在笔者看来,写意雕塑就是将中国文人写意画的写意精神和写意手法移植到雕塑作品中的创造之中,使雕塑更加注重神采与风骨、气韵和意境,所谓写意性就是对“意趣”、“抒情性”的强调。

  其实,从雕塑的发展历程上看,中国古代雕塑基本上是以写意雕塑为主流,其主要特点是不求形似,注重神似,强调意象、气韵、意境的营造。当然,进入近现代和当代以来,中国的写意雕塑仍在继续发展。如钱绍武的《李大钊》、《阿炳》、《曹雪芹》、吴为山的《齐白石》、《林散之》、陈云岗的《大江东去》等都是当代写意雕塑的佳作。

  许鸿飞的写意雕塑与其他当代雕塑家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在“精”与“雅”上下工夫,而在“粗”和“俗”上做文章。这种“粗”就是粗犷、大气、恢宏,这种“俗”就是平俗、通俗、亲切、感人、质朴。所谓大俗就是大雅,“俗”到极处就是“美”到顶点。他的雕塑作品以丰腴、肥硕的人物造型和具有动势、夸张、诙谐的形式来表现审美对象的精神世界,以大众、平民的视点来看待艺术世界,其目的在于为平民百姓树碑立传,为普通民众书写诗性的历史,从这个角度上我们可以自豪地说,许鸿飞的雕塑就是平民史诗。

  (作者是中国美术馆馆刊编辑、中国人民大学客座研究员)黄丹麾

(责任编辑:李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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