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是中美关系的福星吗?

2013年02月05日 09:14   来源:中国网   刘卫东

  刘卫东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

  今年2月1日,由总统提名并获得国会确认的参议员约翰?克里与希拉里进行职务交接,成为美国新一任国务卿。此前媒体对克里评价甚高,考虑到其丰富的阅历和在参议院28年工作中表现出的稳健姿态,世界有理由对其保持期待。这种乐观情绪甚至扩散到波折不断的中美关系领域,那么克里取代希拉里是否意味着未来4年的中美关系会更为顺利呢?

  克里的对华观

  克里1943年出生在科罗拉多州丹佛。1966年他从耶鲁大学毕业,后作为一名海军参加了越战,并获得三枚紫心勋章、一枚铜星勋章和一枚银星勋章。但在从越南回国后,克里对战争的认识发生了剧烈变化,从战争英雄转变成为一名坚定的反战人士。1972年在竞选众议员失败以后,他进入波士顿法学院取得学位并成为麻省一名地区检察官。1982年克里就任马萨诸塞州副州长,两年后当选为联邦参议员,连任至今。在担任参议员的28年间,克里曾在数个参议院委员会任职,担任现职前是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2004年,克里与小布什竞选总统失败,从那以后他依然作为参议员服务至今。

  克里属于坚定的民主党人,在国会的投票记录显示他是自由派,但在教育和削减赤字等问题上他和自己所属的民主党对着干,近年来在能源安全、选举经费改革等问题上同样大胆直言。克里与参议院共和党重量级议员麦凯恩惺惺相惜,与其他同僚也关系融洽,这是导致其国务卿提名获得迅速通过的主要原因,这与希望获得国防部长提名的哈克尔在国会的遭遇形成鲜明对照。

  作为参议员克里曾经多次来过中国,他对中国相对温和,曾投票反对因为所谓中国出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配件就对其进行经济制裁的提案,赞成给与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同时在国会内部支持藏独疆独的相关活动中也保持低调。近年来他将中国视为合作伙伴而非敌手,并公开反对在亚太增加驻军以免给人造成围堵中国的印象。2009年4月,克里表示美中关系无疑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任何全球性的问题都需要美中两国携手解决。他引用邓小平的话说:“邓小平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那就让我们多抓老鼠吧。”2010年12月,克里发表演讲时强调,今天的中国虽然不是美国的盟友,但美国不能像对待敌人那样对待中国。美中利益已经并将继续相互交织,中国失败,美国也会受害。而美中之间还有可以开展合作的很大空间。

  相对于中东和阿富汗问题,克里对中国问题的参与度相对较浅,对中国的访问次数也不如上述地区,因此他还谈不上是“知华派”,更算不上是“亲华派”。但克里无疑是美国政治家中最具国际视野,对国际政治与美国内政的现实最有清醒认识的高官之一,而且他的政治立场相对温和理性,在国会中经常起到协调两党分歧的桥梁作用。尤其是在论及对华关系时,他能认识到美国未来的国际地位并不取决于中国的崛起,而与其自身的竞争力有关,因此美国无需遏制中国,相反中国的崛起还能增加两个大国合作的机会。双方都要克服将美中关系定义为冲突而不是合作的情绪。在厌华情绪浓厚的美国国会中能有人发出如此中肯客观的表态实属难能可贵,因此至少可以说,克里担任国务卿对中美关系的稳定不是坏事。

  新搭配下的美国外交

  在1月24日美国参议院举行的新任国务卿提名听证会上,克里阐述了其未来四年外交政策蓝图。他强调美国只有把国内的事情做好,才能维持在全球的影响力。在对华方面,克里不出所料展示出较为温和理性的立场,主张中美在全球诸多事务上进行合作,反对遏制中国。

  奥巴马选择克里来做自己的首席外交大员自有其道理。首先克里在外交领域经验丰富,其次他在美国国内和国际上均人脉广泛,而最重要的是他在外交政策上的理念同奥巴马非常接近,都主张务实外交。另外还有一点,即相对于希拉里,克里为人更为低调,善于把自身的政治理念溶于总统的外交意图和国家的大政方针之下,不会咄咄逼人喧宾夺主,更不会信口开河以至于给总统惹麻烦。所以可以预料,克里与奥巴马的君臣配会更为融洽。同时,如果同样务实的哈格尔也能获得国会批准成为国防部长,奥巴马的白宫与雾谷(国务院所在地)和五角大楼之间的协调程度将会前所未有的得到提高,这无疑会大大减少美国外交决策方面的内耗,并提高其外交行动的效率。

  不过,内阁首长的人选对于美国外交的影响是潜在而非直接的,因为总统是美国外交的最终决策者,所以总统的理念才是决定美国外交走势的核心因素。尽管克里与奥巴马关系密切,资历也比奥巴马深厚得多,而且国务卿本人还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但是重要的外交决策终归还是要由总统来拍板,国务卿的职能只是提供政策建议,并在决策出台后负责具体执行,也就是说,他虽然有能力影响总统的外交决策,但也只是诸多影响因素中的一个,很难发挥决定性作用。

  此外,美国的外交服务于内政,所以内政的需要就决定了外交的走向,这方面人事因素能够发挥的作用不能说没有但是比较有限。当前奥巴马面临的国内问题复杂多样,他既要考虑到外交决策对重要的国内问题如经济恢复、税制改革等的影响,又必须顾及并协调分别控制国会参众两院的民主党和共和党的诉求,从这个方面来说,美国外交的大方向是在国务卿的人选确定之前就已经明确了的,新获任命的国务卿只能是在原有的外交大框架下发挥个人的能动作用而不是相反,即使是最合适的国务卿人选也不得不适应于这一现实。

  当然从对克里和哈格尔的人事选择本身,就已经可以体现出奥巴马的务实心态,为了这两个最重要的内阁部门首长的提名获得国会通过他殚精竭虑,想方设法对国会施加影响,这意味着奥巴马对克里的欣赏和赞同是提名他作为国务卿候选人的关键因素,因此对克里的选择可以从一个侧面预示出奥巴马任内会放手让克里有所作为,而克里也必然会不辜负奥巴马的厚望。从这一角度来看,克里的表态可以比较明确地代表奥巴马的认识,这会为外界判断美国政府的实际思路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克里与未来四年的中美关系

  奥巴马政府在与中国打交道四年之后,其对华政策已基本成型,第二任期的延续性会大于变动性,这已经成为政策圈和学术界的共识。奥巴马成功连任之后,中美关系的基本结构没有发生任何显著变化。从积极的方面来说,随着崛起的持续,中国在国际上可以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两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合作还会加深;中美在经贸领域的联系已经密不可分,除了传统的实物贸易,今后在相互投资领域的合作也会取得进一步的发展;在合作空间相对狭小的安全领域,中美加强在朝核问题上的合作,增进两军对话,加大在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合作范围和力度,都已经显示出一定的积极势头。

  但是,这显然无法掩盖中美关系中既有的潜在冲突风险,主要表现在三个层面,即所谓结构性矛盾、日常性冲突以及突发事件。前者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中美具有不同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这导致双方的共同语言先天不足,看问题时很难找到共同语言,相互猜忌可能导致严重误判;二是中美正处于力量此消彼长变化剧烈的特殊时期,霸权国家和崛起国家之间的对抗心理会自然提升,一时难以化解。日常性冲突则包含政治、安全、经贸以及文化领域涉及到双边和多边事务的具体摩擦,比如在台湾问题、美国重返亚太战略、朝核与伊朗问题、贸易逆差与人民币汇率问题、人权问题等等很多方面中美都有不同认识,并因此而导致摩擦常态化。突发事件则主要是指一些事先难以预料但可能带来严重后果的偶然冲突,如历史上发生的炸馆事件、南海撞机事件等等。这些问题带来的冲突风险在奥巴马的第二个任期内都难以避免,一旦出现,或多或少都会对中美关系带来波折甚至严重冲击。

  纵观奥巴马首个任期内的中美关系,也是经历了一个曲折变化的过程。开局异常顺利,但一年以后美国的对华政策就开始转向,政治上利用台湾和西藏问题牵制中国,安全上抓住南海问题、中日钓鱼岛冲突来大做文章,经贸方面则大力推进排斥中国的TPP计划。奥巴马大选获胜之后,外界普遍认为,已经不再有连任压力的他在外交方面会更为强硬,必定会继续大力推进作为其亚太核心目标的“再平衡”战略和TPP计划,加大对中国防范和牵制的力度,这预示着中美关系在未来四年不会平静。

  在此背景下考察克里接任国务卿对中美关系的具体影响,可以看出如下的特点:

  首先,中美关系的大局相对稳定,人事因素的变动对其影响有限。奥巴马的前首席中国政策顾问杰弗瑞?贝德表示他更愿意用“竞争”与“合作”来概括奥巴马的对华政策。这意味着中美依然是非敌非友的关系,但双方都期待在正视竞争的同时努力争取更多的合作。小布什曾经表示中美关系“重要而复杂”。复杂自然不必多说,但是“复杂”无法抵消“重要”的压舱石作用。作为经济实力与政治影响都举足轻重的国家,维持双边关系的基本稳定不仅符合两国的利益,同样也反映了国际社会的期待。从这个角度来说,中美关系“必须”保持基本稳定,“必须”确保合作成为主流,毕竟任何人都无法承受中美关系彻底破裂或者出现严重摩擦所导致的灾难性后果,中美两国领导层对此也有共识。况且中国的新领导层在执政几个月后已经展现出不同凡响的魅力,这必然会使奥巴马政府对中美关系寄予更多期待。从这个角度来看,克里能够发挥的作用有限。

  其次,美国的亚太和中国政策将会延续,所以新任国务卿的作用主要是落实决策而不是对其进行修补甚至全盘推翻。克里获得任命的前提之一是他基本认同被奥巴马视为外交重心的“重返亚太战略”,这一战略不会因重大的人事变动而有大的调整,即使有所变化,最终也会服从美国国家利益。希拉里在任内也多次表态说美国的在平衡战略不是针对中国,但并未在中国得到积极回应。所以既然克里接任之后还会继续维持美国政府的基本口径,也就不要期待在中国比较敏感的美国亚太战略方面会因为克里的到来而给中美关系注入实质性的积极因素。

  再次,个人入阁之后,其观点不再是独立的、私人的观点。虽然从其投票历史上可见克里对华比较理性甚至友好,但这并不能证明成为国务卿后,他会成为国务院的“对华国际友人”。从此之后克里的表态都会被视为美国政府官方的传声筒,所以他必然会比原来做身份非常独立的参议员时发言更为慎重,甚至于根据美国利益需要,有时候也不得不对华说出几句希拉里式的硬话来。

  虽然如此,但我们仍有理由对克里就任国务卿之后的中美关系保持谨慎乐观,不仅因为他一贯的风格和姿态肯定会比希拉里更受中国欢迎,从而有助于中美关系保持基本稳定;而且由于在美国国会内部具有跨越两党的显著影响力,他的外交行为也可能会更少受到国会的制肘,这对于中美关系同样也有好处。由于希拉里在某些涉华问题上的表态已经因为超越界限而受到中国的明确反对,因此可以预料在今后四年中克里会走得更为稳健务实,比如在中日钓鱼岛争端的议题上,克里执掌的国务院在表态方面应该不会超越希拉里离职前的强硬程度,甚至还可能更为温和微妙。因此,我们不妨对克里就职之后的中美关系抱有些许期待。

(责任编辑:年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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