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历史往往藏在生活之下,才不能忽视生活中的细节,才需要那些记录并且留住“活历史”的有心人
“夜幕降临,山坡上窑洞里灯光渐次闪亮,层层叠叠,让我们觉得这是浓缩了的香港”。上个世纪40年代,一些到访延安的外国人这样形容。任时光跳转,延安留给人的,除了镌刻在人们心中的红色记忆,还有围绕衣食住行的生活滋味。
前不久,我来到延安,碰上一位村党支部书记。他正带领着村民打造一项“百年工程”,尝试着把当地人民近一个世纪以来如何“过日子”的场景活生生地呈现出来,似在打开历史的另一个维度:沿着自1921年的时间轴,从建党到建立新中国,再到改革开放,乃至延展至今,历史在按照自己的逻辑发展,他们则依托黄土山坡讲述陕北的生活故事。如果说历史是一出大戏,生活堪称主角之一,因为生活中有地域风俗、奋斗历程和未来希望。
翻过历史中革命的那一章,一个地方之所以被记住,在很大程度上离不开风物人情,如一台纺车、一碗小米或一孔窑洞,还有附着其上的故事。在枣园革命旧址毛泽东旧居的院里,一台手工纺车静静地架在那里,迎候着一群群人流,无声地展开1943年10月的一幕。当时的枣园果树下摆了一排纺车,中直机关的干部展开纺线比赛,三个小时比拼后,纺得最细的周恩来和纺线高手任弼时,成了“纺线能手”。一台纺车,正是“边区闹生产,打碎了敌人封锁线”的写照。
“我也更愿意停在路边,仔细观察一草一木,以及碌碌奔波的蜜蜂蚂蚁,而不愿在空中飞行,俯瞰苍茫大地。”一位研究历史地理的学者,这样表达他对历史中生活的偏爱。生活中的历史,不就是多了一些和邻居拉拉话、向大娘讨碗水、在门前摆摆龙门阵吗?有点琐碎,却也充满情趣。这样的场景就像渗入在每个人日常作息、交谈、来往中的滴露,缓缓地流淌着生活的痕迹,在朴素之中沉淀着时间的滋味。
正是因为历史往往藏在生活之下,才不能忽视生活中的细节,才需要那些记录并且留住“活历史”的有心人。在网络上时常流传这样的组照,有的是20世纪80年代前后的旧照片,有的是21世纪初的新景象。它们毫无例外地把很多生活百态收入镜头,有地铁里的人群、景区里的三轮车、艺术区的行为展等,透着忙碌、紧张、悠闲和发展中的变化。这不是用生活方式来重新定义历史轨迹,而是多了闯入历史内部的表达机会。
有人说,走进历史的生活是崇高的,融入生活的历史往往是繁杂的。每个人都是历史的记录者,历史研究也应该观照每一个人以及他们的生活样态。由此,有学者提出了“公众史学”的研究范式,认为历史不能成为故纸堆的组合,应该多一些回归生活世界的呈现,即便是当代,也可以用口述完成一次书写。不由地想起读书时,老师要求学生做一份“我的家族史”调研报告。这次作业,不仅唤起老人和父母对过去的记忆,更让我在关注家史甚至生活琐事中把脉国史、感受责任。
历史文明的延续不只是宏大叙事的一贯性,还有社会与个人变迁的延展。我们需要有一双探索历史真相的慧眼,更要给历史配戴一副叫做“生活”的眼镜。
(责任编辑:范戴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