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据澎湃新闻报道，安徽芜湖的董先生每年都会给父母安排一次长途旅游，直到父母年过70岁，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他联系了多家旅行社，得到的回复几乎一致：“超过70岁需要子女陪同”“需要三甲医院的健康证明”“要额外购买保险”“要签免责协议”，甚至直接表示“不接待75岁以上老人。”
这并非个别现象，而是当下银发旅游市场的一个普遍困境。多数旅行社对高龄老人参团设置层层门槛，有的还额外收取“超龄费”，让不少身体健康的老人被挡在了旅行团门外。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的调查显示，老年人旅游市场的年龄分层限制问题，已成为老年游客出行的首要障碍。在因年龄问题被拒接或限制参团的受访者中，70岁以上占比高达43.3%。
旅行社的顾虑不难理解。一位从业超过十年的旅行社职员吴女士回忆起带团经历时仍心有余悸：一位有中风病史却未如实告知的70岁游客，在旅途中突然发病，幸亏当时签了免责协议。确实，老年人身体机能下降，在长途旅行中发生意外的风险相对较高。一旦出现问题，旅行社往往面临巨大的经济赔偿和声誉损失。有旅行社负责人坦言：“带高龄团就像抱着‘定时炸弹’，我们只能靠加协议、加保险、加费用来转移风险。”
然而，旅行社这种简单粗暴的“年龄门槛”，即便有现实顾虑，其正当性需面临法律的严格审视。《旅游法》明确规定，老年旅游者在旅游活动中依照法律法规和有关规定享受便利和优惠。同时，多位法律专家及业内人士指出，旅行社仅以年龄为由设置限制，有违《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中关于公平交易的原则。
在旅游行业日益市场化的今天，以年龄为界的“一刀切”政策，折射出的是行业服务精细化不足的短板。健康的老人因年龄被拒，而身体状况不佳的年轻人却能畅通无阻，这本身就构成了某种“年龄歧视”。
真正的解决方案不在于筑高门槛，而在于服务升级。面对庞大的老年旅游市场，旅行社应当从保险产品、线路设计、医疗配备、人员培训等方面进行适老化改造。事实上，一些走在前面的旅行社已经尝试推出“老人专列”“康养旅游”等产品，配备随团医生、降低行程强度、增加休息时间，虽然价格略高但依然很受游客欢迎。这证明市场需求真实存在，关键是企业能否提供相匹配的服务。从更宏观的层面看，截至2024年末，全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为3.1亿，老年旅游市场潜力巨大。如果整个行业停留在用“免责协议”代替服务创新的阶段，不仅会错失市场机遇，更会加剧老年人的社会隔离感。
比商业利益更值得关注的，是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权利。旅游不是年轻人的专利，而是所有人追求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当旅行社用一纸协议将老人拒之门外时，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几个客户，更是对老龄化社会应有的包容态度。
企业不能只盯着风险防控，还要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市场监管部门也应出台更细致的规范，在保障旅行社合法权益的同时，维护老年消费者的平等权利。毕竟，衡量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关键看它如何对待那些最需要关怀的群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