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7月21日,在北京单向街书店学者刘瑜、周濂与导演许鞍华、编剧李樯等人共同探讨“一切都是自由的”。以“十一”将上映的电影《黄金时代》为例,讨论民国才女萧红带给现代社会的启示。以下是周濂观点:
《黄金时代》整部片子的风格特别像萧红的《呼兰河传》,像一首非常优美的小诗,但里面有很多非常曲折而明丽的叙事。从画面感和叙事的结构来说,都有很多让人眼睛一亮的东西。
李樯曾经在半年前说过,这个片子的叙事方式是电影史上的一个创新。萧红作为一个非剧中的人物,后来以第三者的身份来叙述自己的生平,来讲述自己。剧中有很多这样的场景,比如萧军或者白朗或者其他一些人,突然从画面中跳出来,然后以第三方的角色作为一个串场的叙事方式,初看起来有点突兀,但是做得非常地精妙,会让觉得整个的叙事很流畅,并没有让人觉得有出戏的感觉,相反会增添很多理解电影的视角。这部片子做到了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有创新。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开篇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对萧红来说,她虽然一方面对自由有发自本心的那种渴望和冲动,她一生都在追求自由,但与此同时我们会发现她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她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封建家长包办了她的婚姻,后来遇到萧军,遇到端木都给她的人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压迫和压抑。她在经济上非常困窘,从来都是饥寒交迫;在政治上其实也没有找到属于她的领路,她去了延安,但延安不是她的归宿;她到了香港,香港依然不是她的归宿。所以在萧红身上,你会发现有一个非常巨大的矛盾,一方面她似乎笃信一切都是自由的,另一方面终其一生她都处在枷锁之中。
萧红的这种矛盾其实也体现在这部片子的命名上面。《黄金时代》,我们有可能会联想到对当时的那个社会政治的定义,认为民国是黄金时代,但是,这是错的。其实这部电影的题名来自于萧红在1936年写给萧军的一封信。当时萧红人在日本,充满了困窘,但是写信的过程中突然说“这不正是我的黄金时代吗?”她这么说的时候,不是说这个外在的社会政治氛围是个黄金时代。萧红是个自由意志主义者,她通过自己特别唯心的方式来定义自己的一生,定义当时的那一刹那,——这是我的黄金时代,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黄金时代。
为什么说这是她的黄金时代?前两天读到的一句话特别好,“一个人的一生,最失败的是什么?就是浪费他的天赋。”如果说萧红是自由的,她最后成就了她的黄金时代,这是因为她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她在各种压迫之中,在各种枷锁之中,最终挣脱出来。李樯在编剧的时候,有一些特别巧妙的小细节,比如在提到萧红和萧军关系的时候,按照一般人的理解,萧军这个东北汉子非常彪悍,是大男子主义,甚至可能有家暴。但实际上,萧军之所以对萧红又爱又恨,是因为萧军始终认为自己的文学天赋不如萧红。剧本里有几个小细节曲折地反映了这么一点。
萧红这一生,如果我们能说她是自由的,能说她成就了她的黄金时代,就是因为她没有浪费她的天赋,她成就了她的天赋。像萧红这样的天才,有责任把天才发挥到极致。
每一个普通人,终极一生的责任其实也是要去寻找自己的才能,寻找自己的才赋,最终在漫长的一生去发挥它。如果做到了这一点,我们每个人的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黄金年代。(摄影、文字整理/杨公振,实习生曹振明亦有贡献)
(责任编辑:武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