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澳大利亚正式实施了一项新规:禁止16岁以下人群使用社交媒体,违者平台将面临巨额罚款。这也是全球首例针对未成年人的社媒禁令。在世界其他地方,欧盟、马来西亚、法国等不少国家和地区也在考虑或推进类似的“社媒禁令”。
首先值得思考的是,这些禁令的出台,有多少是真正为了解决未成年人的网络问题,又有多少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保护未成年人,一直是一个容易引发共鸣、争取选票的话题。推出一个听起来强硬的“禁令”,往往能快速赢得家长群体的好感。但问题是,这并不意味着政策本身经过深思熟虑,或是真正切中了问题的要害。有时候,它更像是一种政治表态,而非扎实的公共政策。譬如,澳大利亚大选前夕,曾有民调称选民希望加强社媒监管,于是两党欲借此争取选民,而且立法速度极快,被指 “仓促”、证据不充分。
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一代孩子是名副其实的“数字原住民”。他们的学习、社交甚至家庭沟通,早已和互联网深度绑定。学校作业通过平台布置,课外知识靠网络拓展,朋友之间用社交软件联系。在这样的现实下,简单粗暴地将他们与社交媒体隔绝,实际上是与时代脱节。我们培养孩子的目标,是让他们适应未来社会,而未来社会只会更加数字化、网络化。与其切断他们与数字世界的联系,不如教会他们如何安全、理智地在这个世界里行走。换句话说,数字素养的培养,比单纯的禁止更重要、更根本。
在某种意义上,禁令不能排除家长同意的豁免选项。一些分析认为,澳大利亚如此禁止16岁以下人群使用社交媒体,不仅仅是推卸了父母的教育责任,而且是将这份教育责任完全转交给了政府和社交媒体平台,显得有些仓促,更背离了立法保护未成年人的本义。有报道显示,法国等一些国家,在提升家长保护意识和保护能力上,如推出安全使用手册,建立了“网络素养图书馆”“预防网络欺凌中心”,帮助家长获取管理账号的实用技巧和提升网络素养的专项课程,这些都是实现规范未成年人使用社媒的重要内容。
再者,就算真的实施了禁令,未成年人的社交和娱乐需求就会消失吗?不会。正如一些专家所言,这些需求很可能会转移到更隐蔽、更缺乏监管的渠道。比如,他们可能使用匿名软件、访问境外平台,或是转向成年人的账号。那些地方的内容更不可控,风险也可能更大。这就像治水,光靠堵是堵不住的,疏导才是长久之计。
其实,在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方面,中国已经探索出了一条自己的路,并且经过了多年实践。如2024年颁布的《移动互联网未成年人模式建设指南》,在中国互联网平台上广泛开启了“未成年人模式”,它通过时间限制、内容过滤、消费管控等功能,在保护未成年人免受不良信息侵害的同时,也保留了他们合理使用网络的权利。这个模式不是简单的一关了之,而是兼顾了“保护”与“发展”。它既屏蔽了有害内容,又提供了大量适合未成年人的知识课程、科普内容、文艺作品,让网络空间也能成为健康成长的助力。可以说,这是一种更精细、更负责任,也更符合数字时代特征的保护方案。
此外,一刀切的禁令在现实中往往难以严格执行。如何准确识别用户的年龄?如何防止未成年人借用成人账号?技术上的漏洞很多,绕过限制的办法也不少。而且,越是禁止,可能越容易激起未成年人的逆反心理,反而让他们对社交媒体产生更强的好奇和探索欲。结果很可能是,禁令形同虚设,问题却没有解决。
从根本上说,“一刀切”式的禁令,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一种管理的惰性。它把复杂的未成年人网络保护问题,简单化为“允许或禁止”的二选一。这实际上回避了更关键的议题:如何提升网络内容的质量?如何系统性地开展数字素养教育?如何让家庭、学校、平台和政府形成合力?同时,这样的禁令也可能无形中弱化了家长的责任。保护未成年人,家庭本是第一道防线,如果全推给政府和平台,既不合理,也难以持续。
所以,面对海外兴起的“社媒禁令”风潮,我们不必跟风抄作业。中国的未成年人网络保护工作,一直立足于国情,注重平衡发展与安全。我们应该继续沿着既有的路径走下去,不断完善“未成年人模式”,强化各方协作,推动数字素养教育进入家庭和课堂。这不是放任不管,而是更智慧、更长效的管理。
说到底,科技本身不是洪水猛兽,关键在于我们怎么用它。给未成年人创造一个清朗又充满启发的网络环境,帮助他们成为有能力、有担当的数字公民——这远比简单地关掉他们的屏幕,更值得我们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