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武汉李女士家聚餐吃团年饭都是“轮流请客”，今年，一位家庭成员提议团年饭AA制。前天，大家族20多口人在餐馆吃完年饭，每人掏出100元支付各自的饭钱，结完账不欢而散。李女士说，同学聚会AA制还好，亲戚AA制吃年饭伤感情。(1月24日《武汉晚报》)
李女士的吐槽得到了大多数网友的附和，大家普遍觉得，在团年饭这件事上，亲情第一，金钱靠后。一是，团年饭是中国传统，大家族的小家庭聚在一起，能找到几代同堂的感觉。二是，一般来说，类似的家族聚餐多采取轮流制，这是中国特色的“AA制”，最后各个小家庭的花费差不多。三是，富贵不还乡不如衣锦夜行，团年饭这个重要的社交场合，轮流制可以让“主人”脸上贴金。可是，表面看，李女士是吐槽团年饭AA制缺少年味儿，实际上，是此举让她觉得赖以维系的亲情遭遇伤害，附和的网友也多表达出这样的直觉。
大家族的成员聚在一起，除了血缘关系外，更在于日常交往中培养出的亲情。这份基于血缘的情感，并不能天然超越利益，否则就不会有“远亲不如近邻”、“亲兄弟明算账”的古训了。在农业社会的传统中国，家国同构，家族帮助个人更好地进入社会上升渠道，个人在出仕后用社会资源向大家族“报恩”，这就是为国尽忠和在家尽孝一体两面的深层原因。以“孝悌”为核心的家族成员内部关系，是存在利益交换和长期投资的互相帮忙，个人和家族的利益基本一致，所以情感也是长期稳定的。
如今，工业和信息社会里，一个人自己就能取得足够的成就，这种自我解放和大家族索取并整合个体资源的路径南辕北辙，共同利益已经崩塌了，所以才会从熟人社会进入以契约关系为主的陌生人社会。也就是说，正如君臣关系在民主政治中破产一样，父子、夫妻处于不同社会位置但整体稳定的传统礼制也在家族内部破产了。以前，大家族利益优先，现在，小家庭利益优先，利益的变动也影响了人际交往，所以才会有人愿意轮流制，有人喜欢AA制，各有各的考量，但终是对这种变化的因应。
我一直认为，中国人内敛含蓄的亲情尽管可以通过团年饭的形式表露无遗，但在形式上应当超越简单的吃喝等温饱需求。中国人活得累，权利的丢失让人产生被剥夺感，社会保障水平不高让人无依无靠，家庭负担，社会压力，以及对未来的绝望，让人们不得不带着面具生活。一年到头了，大家需要关起家门，让自己尽情发泄心理层面的高压，舔舐伤口之后继续前行。这时，如果大家族继续要求人们进行父慈子孝之类的社会化表演，会叫人累上加累，容易产生抵触心理。AA制的好处在于，参与团年饭活动的人都是平等的，是去权威化、去责任化的，大家可以陪爸爸聊天陪妈妈洗碗，也可以汇报一年来的成功和失败，可以把团年饭办成释放压力、互相鼓舞的家庭party，这样才能让大家重拾亲情，并感激血缘带来的奇妙缘分。
总之，团年饭需要注入新内容，也应该内部“民主”起来，才能化解轮流制和AA制之间的分歧，才能让家族成员开开心心吃一顿团圆饭，而不是表面其乐融融之下各打小算盘。
（责任编辑：年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