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出诗人 雷抒雁属于一个敢言的时代

2013年02月22日 15:02   来源:中华工商时报   王义伟

  苦难出诗人。

  假如若干年后,人们编写中国文学史,他们一定会为1979年的中国诗坛击节叫好。

  这一年3月,《诗刊》发表北岛的诗歌“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两行诗如同春雷在大地炸响,在无数中国人的心中激起强烈的共鸣。“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诗人的愤怒、张扬和豪气跃然纸上。

  “回答”余音未了,4月,《诗刊》又发表舒婷的“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相互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因为舒婷,当时的中国人豁然发现,原来情诗可以写得如此优美、深沉,原来爱情可以如此细腻、热烈、诚挚和坚贞。

  同样是1979年4月,诗人顾城创作了一首只有两行的诗歌“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一代人”于1980年在《星星》第3期发表,震动诗坛。诗人避开了情感的直接抒发,用意想、隐喻,在浓重的黑色背景上凸现了一双不同寻常的“黑色的眼睛”,在眼睛的前方,似乎可以看到从乌云的缝隙中射出一束白光。整首诗,宛如一幅有立体感的版画,成为那一个时代的象征。

  同样是在1979年,作为诗人的雷抒雁横空出世。

  这一年夏天,雷抒雁看到有关张志新烈士的报道后,感动得无数次流泪。他想写诗,想表达内心的思索、愤怒和激情,但是他没有找到一个切入点。6月7日那一天,他夜不能寐,到8日凌晨一点钟起床在室外逡巡,他看到了一片野草,仿佛看到了野草下的鲜血,灵感电光火石般出现,第一段话喷涌而出,“风说:忘记她吧!我已用尘土,把罪恶埋葬!雨说:忘记她吧!我已用泪水,把耻辱洗光!”随后,雷抒雁一发而不可收,到凌晨四点,诗作“小草在歌唱”一气呵成。他略作修改,立即就给了《诗刊》杂志社。在诗歌的最后,雷抒雁附上了这样的文字:“六月七日夜不成寐,六月八日急就于曙光中。”

  拿到“小草在歌唱”的《诗刊》编辑们非常激动,当年7月诗刊组织诗歌朗诵会,“小草在歌唱”由著名演员瞿弦和配乐朗诵,听众第一次听到这首诗。8月,《诗刊》发表了该诗,海内外为之轰动,此诗奠定了雷抒雁在中国诗坛、中国文坛的地位。

  “我敢说: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红日,就不会再升起在东方!我敢说,如果罪行得不到清算,地球,也会失去分量!”20多年后,再一次读到这样的文字,笔者仍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

  为什么上个世纪70年代、80年代,中国诗坛会出现这么多精彩的、不朽的诗作?探究其中的原因,笔者认为有两点非常重要:

  第一,那是一个敢言的时代,人们不但愤怒了,还可以把愤怒表达出来,把自己的理想表达出来。

  在“小草在歌唱中”,雷抒雁这样写,“不是有宪法么?民主,有明文规定的保障;不是有党章么,共产党员应多想一想。就像小溪流出山涧,就像种子钻出地面,发现真理,坚持真理,本来就该这样!可是,她却被枪杀了,倒在生她养她的母亲身旁……法律呵,怎么变得这样苍白,苍白得像废纸一方;正义呵,怎么变得这样软弱,软弱得无处伸张!”

  第二,那是一个真情的时代,人们可以大大方方、毫不顾忌地表达自己对国家的爱,对中国共产党的爱。这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被民众认可的主旋律。

  “小草在歌唱”有一个副标题,“悼女共产党员张志新烈士”。笔者粗略统计,全诗188行,其中7次提到党,多次提到刘胡兰、江姐等先烈,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国家、对中国共产党的无限热爱,和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却未能保护张志新的自责、愧疚。这是那一代人的真情实感,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

  这就是雷抒雁,他属于一个敢言的时代,属于一个真情的时代。也正是一个敢言的时代,一个真情的时代,才造就出了北岛、舒婷、顾城、雷抒雁这样一批优秀的诗人。

  相反,一个无法诞生优秀诗人的年代,是精神贫瘠的时代。

(责任编辑:武晓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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