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一些官员的想象力真是很丰富。明明只读了个大专，非把自己打扮成名校博士；荒山枯岭没心思治，拿油漆刷出满眼绿意。最近，案例册上又添了创意十足的一笔——偷偷配了钥匙并记下密码，用棉纱堵住采样器。听着就像电影情节一样鬼鬼祟祟，却正是陕西西安市环保局长安分局官员的“治霾妙招”。
学历造假、GDP造假、幸福指数造假……目睹了一场又一场闹剧，不禁要问，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某些官员的脑洞越开越大？
官员自身的毛病首先要追责。急躁虚荣、浮夸冒进的政绩观在闹剧中暴露无遗。他们殚精竭虑地开脑洞、想点子，不真刀真枪地解决问题本身，净想着在数字上玩花样。不琢磨怎么治理工业污染，净拿人当傻子蒙。这样政绩观不是凭空绽放的奇葩，它所赖以生长的土壤更值得反思。
首先要回答的问题是，他们绞尽脑汁地耍花样，意在取悦谁？显然不是其辖区内的衣食父母，而是掌握着他们提拔之权的上级。尽管“权为民所授”的理想古已有之，但从现实情况看，更多时候还是“权为上级所授”。板结的地质，始终凝结着上级的喜好，没有松土的空间让民意进入。在这种升迁制度之下，官员只把注意力盯着上面，盯着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们高兴了，我才有爬一节台阶的可能。他们不高兴了，我就得受罚，民众再满意也没用。
媒体报道称，由于政府部门对环境治理采取了末位惩罚制，一些官员出于恐惧和逃避，重罚面前有智谋。其实，这些官员恐惧的不是惩罚本身，而是惩罚所造成的官涯污点、升迁障碍。因为在很多时候，判断一个官员是否成功的标准是很狭隘的，基本只看能否快速升迁。如果不能在三五年之内“动一动”，那基本就是官场失败的表现。
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官员们既自私又惊恐，自私于只盯着一己之利，无视衣食父母的福祉。惊恐于政绩平庸，挡住了自己的前程，还拖了上级的后腿。在急于升迁的功利、害怕受罚的惊恐面前，心态注定短视，行为注定不择手段，于是忽略了政绩的美观度是否跟老百姓的实际感受相背道而驰。
官员的脑洞得以大开，很大程度上还跟地方官场那种封闭的监督气氛有关。新闻中提到了这样一个细节——西安的异常引起了中国环境监测总站的注意，才进行了立案调查。如果没有“关键数据异常系统会自动报警”这样的远程监控设计，没有“不通知当地环保部门，直接派巡查员实地检查”这样强有力的干预机制，这事很可能就成了小圈子里心照不宣的秘密，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延续下去了。
操作员是自己人，监测站领导是自己人，环保局也是自己人，自己人总不能跟自己人举报自己人吧？因此，点子想得再奇，只要别被外人知道，还是相对安全的。在这样缺乏监督、信息闭塞的地方氛围里，官员很容易想象力膨胀，安全又温暖地开脑洞，如此才能想出给采样器戴口罩这样的主意。
“快速升迁才叫成功”的文化熏着，急躁功利的政绩观催着，上级掌握擢升大权的制度逼着，安全温暖的封闭圈子惯着，某些官员的脑洞不越开越大才叫奇怪。西安的谎言是被戳破了，但该反思的，绝不只是长安区监测站抓进去的那几个人。
文/王昱（北京大学）
（责任编辑：邓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