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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与实践逻辑

2023年01月16日 11:37 来源：行政管理改革邵明华杨甜甜李大伟

　　邵明华杨甜甜李大伟

　　[摘要] 黄河流域是孕育华夏文明、承载民族记忆的空间，也是保护传承弘扬黄河文化的重要场域。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战略目标体系下，文旅融合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可持续发展带来深层次挑战。基于空间生产理论，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高质量融合发展需要从主体关系协调、旅游场景培育、文化符号消费等问题入手，以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为基础，协调三元空间结构中政府、市场、社会力量的良性互动，建立空间生产与再生产的动力机制。通过构建多重话语体系、创新文化旅游实践、推动利益主体价值共创，驱动空间内多元主体生活互嵌、共生体验的情感交融与文化认同，促进黄河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关键词] 黄河文化；文化旅游；空间生产；动力机制；实践逻辑

　　[中图分类号] D6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7453（2022）12-0020-10

　　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是新时期重大国家战略，“深入挖掘黄河文化的时代价值，加强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更好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生活需要”，[1]是保护传承弘扬黄河文化面临的重大问题与时代课题。黄河流域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黄河历史文化资源，创新发展黄河文化旅游新空间、新场景，加快推动黄河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是实现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方面。文旅融合背景下，黄河流域多维文化旅游空间结构与其承载的文化记忆构成特定叙事语境，该语境兼顾黄河文化发展的历史背景，呈现的物理空间、蕴含的价值空间以及多元主体互动的实践空间，可有效推动黄河故事讲述的生活化、场景化与体验化。本文基于空间生产理论，针对黄河流域文旅融合发展面临的复杂空间现象与社会问题，从动力机制与实践逻辑两个维度推动黄河流域创新生产集保护传承、研究利用、展示弘扬和社会服务为一体的文化旅游空间，为有效协调沿线居民生产生活空间与游客体验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更好地保护传承弘扬黄河文化提供新思路。

　　一、理论视角与概念阐释

　　（一）空间生产理论及相关研究

　　20世纪70年代，西方社会学领域中开启了一场关于空间转向的思想变革运动。法国学者列斐伏尔在《空间生产》中对“空间”概念重新界定，认为空间连接了精神与文化、社会与历史，是容纳了各种被生产出来的事物以及这些事物之间相互联系的“容器”。[2]空间在物质、几何意义基础上被赋予了丰富社会内涵、多元意识形态和社会生产关系，在“经济基础—社会结构—上层建筑”中通过协调将生产各要素统一联系在实践中。换言之，空间成为生产者、经济与社会关系的支撑物，在生产资料的生产、扩大与再生产中发挥作用，重构着动态的空间生产过程及结果。列斐伏尔空间思想中最为重要的方面莫过于对资本主义的社会空间的反思和批判，提出围绕空间实践、空间表征和表征空间的三元空间辩证法。[3]其中空间实践表现为感知的空间，包含着作为社会构成物之特征的特定物质基础、地形与建筑环境等，既是对于社会空间内物质建构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也是这一过程的结果表现。空间表征表现为构想的空间，是政府人员、科学家、规划者、社会工程师等群体通过政策、制度、规划等形式介入并改变空间构造的场域。这一过程是权力主体知识、思想、文化等表象化过程，影响空间内的生产关系和生产秩序。表征空间不同于空间的表征，表现为直观的空间，是主体直接体验与亲历，并与日常生产生活紧密相关的空间。

　　空间生产理论将空间与社会生产联系在一起，并从三重辩证的维度进行分析，其关系既表现为三元一体，又相互之间联系与影响。空间实践连接着空间表征和表征空间，在为空间实践进行语言规定和描述的过程中形成空间表征，该表征具有导向调配作用。而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表征空间，成为对社会规范、价值标准、基本经验的阐发和引申空间，其体现出来的物质性秩序本身变成了一种表达意义的传媒工具。空间是充满多重社会生产关系的复杂产物，理解其内涵应结合社会实践的角度，而非将社会空间与创造性活动对立起来。具体表现为社会空间既是生产的结果，其本身也是再生产者，一方面空间受到历史、自然、社会等因素的塑造；另一方面，空间也是一种力量，影响着空间内的实践活动、社会关系与生产方式。列斐伏尔引入空间维度构建了历史性、空间性与社会性得以有机融合的三元辩证分析体系，对于社会经济及制度领域的复杂问题有着较好的可阐释性与启发性。传入国内后，学者开始将空间生产理论运用于哲学、地理学、社会学、政治学与经济学等学科领域，并逐渐拓展到文化旅游研究中，探讨传统社区空间生产与旅游的关系、[4]民族文化旅游空间生产内涵、[5]旅游地空间生产方式与重构，[6][7]以及旅游地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8]和模式影响[9]等问题。同时，在利用空间生产理论对区域文化旅游可持续发展[10]影响方面也有关注，并认为随着空间生产中市民日常生活实践的逐渐重要，在经济空间、制度空间和象征空间/符号空间的三元结构基础上，应加入公民空间。[11]该理论已逐渐延伸、整合和拓展到文化旅游领域诸多问题，积累了一定的理论成果与实践经验，成为探析旅游目的地人文经济发展与社会关系的重要内容。

　　（二）文化旅游空间生产

　　文化与旅游互补性大、关联度高、渗透性强，推动二者在更深层次、更广领域、更高水平的融合发展是国家作出的重大决策部署，也是顺应深化旅游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更好地满足人民精神文化生活需求的重要途径。空间具有更加立体全面的形态，可以较为清晰地反映文旅融合发展过程中所需的构成要素和生产关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视角下，文化空间被界定为：“一个集中举行流行和传统文化活动的场所，也可定义为一段通常定期举行特定活动的时间。文化活动和自然空间是因空间中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存在而存在的。”[12]该视角从人类学、社会学角度强调文化空间具有鲜明的文化性、时间性和空间性等特征，以及依托于特定活动的空间形态与氛围。地理空间状态视角下，文化空间是人文地理学和文化地理学关注的交叉领域，前者侧重于某种文化特征的人的群体在空间上的分布，[13]表现的是人文的空间现象；后者强调人类文化与景观之间的相互关系。[14]无论哪种研究视角，都不否认文化空间所蕴含的丰富历史人文意义，其既是完整性、真实性、生活性展示文化的场域，“也是旅游开发的空间场所和基础资源”。[15]

　　基于此，本文认为文化旅游空间是依托特定的文化旅游资源，以满足游客旅游体验与精神文化需求为目的，集中体现文化符号与旅游要素，展现生产实践以及社会关系的空间。其作为文化旅游资源和利益主体活动的空间范围和表现形式，内涵上应兼容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人文资源和自然资源等内容，是具有明确物质环境、人文特征的旅游主客体互动场域。文化旅游空间既展现着独特地域文化与真实生活场景，又满足旅游开发的异质性与多元化需求，有助于保护历史文化遗产、塑造空间消费符号、延长文化旅游发展的生命周期。按照空间生产理论，文化旅游空间也应具有空间生产的三元维度和一般属性。其中，感知的文化旅游空间是利益主体生产生活和消费的实践空间，不仅包含旅游景观、旅游产品、文化符号等物质载体，也包含复杂多元的人、地、事关系与主体身份认同，体现着生产过程及实践结果。构想的文化旅游空间是权力主体通过政策、规划、语言、文本等方式将对空间的构想具象化的空间，在这个过程中知识、思想、文化等主导调配着空间生产与再生产实践。生活的文化旅游空间连接空间主体日常生产生活与空间构想，是物质与精神结合、感知与想象相统一的体验性空间，利益主体之间通过不断的交流对话维持社会空间的动态平衡。整体来看，文化旅游空间构建了包含以人为核心的主体、文化创意、文旅产品与服务、特定时间与环境等要素的具象场域，通过为群体提供文化旅游产品与服务唤起文化共鸣与认同，进而发挥主体的能动性，反作用于文化旅游空间的活化存续发展。

　　二、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发展与空间生产的价值耦合

　　黄河流域是数千年来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长期互动共生的复合场域，丰富资源的交流融合为形成多元特色文化旅游空间提供基础。文旅融合驱动下，黄河流域生态治理、文化遗产保护、文化传承创新与空间生产的价值理念相契合，都更加注重协同性、融合性与可持续性，以及人作为主体在发展中的核心作用。

　　（一）空间生产协同理念与生态环境治理的耦合

　　“黄河宁，天下平。”黄河是沿黄地区维系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平衡的重要基础和战略保障。空间所具备的协同理念对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起到正向引导作用。一方面，空间生产过程中体现的协同理念既能将防洪、灌溉、航运经验转化为推动区域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持久动力，又能促使社会个体将环境保护意识转化为参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行动。另一方面，空间生产过程中坚持共建共治共享的价值导向，在满足当地群众与游客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同时，推动多元群体协同参与黄河流域生态保护与文化旅游发展。黄河流域生态脆弱区分布广泛且类型复杂，空间生产协同政府人员、创新人才、投资者、游客、居民等多重群体力量，为不断提升黄河流域生态系统质量与稳定性提供科学有效的动力机制。

　　（二）空间生产叙事性与唤起黄河文化记忆的耦合

　　文化记忆具有特定的载体、固定的形态和丰富的象征意义。[16]社会变迁过程中共同文化记忆与乡土情感会随着原生空间的变化与重构而消解，空间的重要目的之一在于兼容地区经济发展与文化记忆延续。文化旅游通过创新生产承载着连贯的、可识别的文化信息和象征符号的文化展示空间，把物理意义上的地理空间营造成特定的叙事场景，为人们提供多维的文化体验，具有空间叙事特征。[17]一方面，空间将文化集聚于黄河故事发生的原生性载体、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中，既遵循了原真性，又给予人们代入感和激发共情体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人们对黄河文化的理解与认识错位。同时，空间化叙事更便于系统性阐释与深度化解读，引导受众以一脉相承且完整的思想体系把握黄河文化内涵，避免碎片化解读。另一方面，空间生产理论遵循通过文化旅游讲好黄河故事的内在逻辑，讲好黄河故事既体现在日常生活中增强黄河文化亲和力与感召力，也表现为用现代生产要素对黄河文化的展示平台、方式与场景等进行创新性诠释，唤醒和活化黄河文化记忆。

　　（三）空间生产可持续性与黄河文旅资源发展的耦合

　　文旅融合发展契合当前我国生态文明建设中人与自然、社会和谐共生理念，具有绿色生态、可持续等特点。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作为涵盖自然资源、历史文化遗迹和现代生活设施的物理空间及其表征符号系统集合而成的文化场域，折射着黄河流域历史发展的层叠演进与变迁，其本身就是保存历史记忆、维系多重社会关系和构建地域情感的公共文化空间。对于黄河流域的居民来说，长期生存生活使其在空间里留下了更多的物质与精神文化投入，对该空间有更深的情感烙印、更稳定持久的文化自觉与认同。对于体验黄河文化的游客来说，空间内自然风光、遗址遗迹与民风民俗是地方特色的主要表征，成为了解当地居民生活环境与历史文化的连接点，有助于拥有相同或相近文化风俗习惯、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群体之间引起情感共鸣，拉近人们的心理距离。这种主客间互动交流有助于个体身份认同与群体凝聚力形成，使人们在空间范围内更易结成紧密的共同体关系，协同推进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

　　三、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

　　文化旅游空间生产是一个持续、动态且存在内部规律的过程，受到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诸多发展因素影响。在对空间生产动力及影响因素研究方面，资本、权力和阶层等政治、经济和社会要素被认为是主要因素，这从根本上丰富和拓展了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使其在内涵和外延上更加丰富和饱满。[18]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在生产过程中同样受到政治、经济和社会等因素影响，故从多重话语表达、生产消费实践、主体关系协调三方面构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它们是政府、市场、社会三种力量良性博弈互动的结果，并以整体聚合的方式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提供动力。

　　（一）多重话语表达：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外在动力

　　空间表征属于宏观且抽象的构想空间，通过政策、文本、符号等形式体现政府、投资方、专家等群体的空间构想，支配主导着空间要素与生产关系。不同主体的介入带来多元文化立场，以及为满足文化旅游发展而产生的新消费要求，这些主体的多重话语表达改变着文化旅游空间的生产机制。具体表现为政府通过语言符号系统充分发挥中心决策、宏观指导与主动调控的引导作用，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健康与可持续发展。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为国家、区域、地方层面制定相关政策法规等空间表征提供了重要依据。政府立足长治久安的战略高度，结合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发展的客观情况、现实需要与总体发展目标，确定空间发展的长远方向，并通过具体政策法规推进空间发展与生产实践，将黄河流域丰富的文旅资源转化为文旅产业发展优势。同时，政府在挖掘旅游目的地资源、吸引人才和资本、引导居民参与等方面所展现的话语权是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表征中的重要引导力，能将各方群体力量有效地整合到一个具有鲜明目标导向的空间生产系统中。

　　黄河文化旅游带建设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这种复合性特征决定了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的生产不仅需要政府通过语言符号系统充分发挥宏观指导与调控作用，还需要多元社会群体将自身知识与智慧转化为参与空间生产的具体实践行为。社会群体从微观层面根据黄河流域具体特征与定位制定发展规划，为文化旅游空间生产提供更多活力与驱动力。如甘肃永靖县小茨村立足于城乡互动、主客共享的发展需要与定位，规划设计“天下黄河第一共享农庄”，先行先试黄河文化赋能乡村振兴样板村建设。此外，以空间融合与文化共生发展为目标，探索区域文化旅游资源共享、产业合作、技术溢出和协调发展的新路子，驱动着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与资源整体保护的高效有序推进。

　　（二）生产消费实践：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内生动力

　　在空间表征营造的良好环境下，空间实践表现为对物质性空间生产与再生产的过程及结果。空间主体基于保护传承弘扬黄河文化、推动区域经济增长原则，从文化感知、具体行为活动两个层面参与文化旅游空间的生产实践，将权力主体对于空间的构想转化为直观具体且可体验的现实场景。黄河流域丰富的文化遗产资源是空间彰显地方性、特色性的直观载体，充分挖掘保护黄河文化遗产资源是空间实践过程中实现文化感召力的前提。一方面，黄河故道、大王庙治黄遗址、水利碑刻等物质层面的文化遗产及其生存环境是空间实践的具体表现之一，在长期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不断加深人们的文化认同与情感共鸣，是文化旅游中可被大众直观感知与体验的文化景观，最能直接产生历史触动感。另一方面，黄河流域依托农耕文化、祖根文化、民族文化、水利文化、红色文化等孕育出分布广泛、品类多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非遗与当地居民日常生产生活息息相关，兼具历史文化价值与旅游吸引价值。山东省启动“山东手造”推进工程，让传统手工艺走进高速公路服务区、景区、商超等日常生活场景，吸引多元群体主动参与到保护传承黄河文化与民族精神的空间实践中。

　　黄河文化感召力在文化旅游活动这一具体实践中将转化为消费推动力。文化旅游活动是主体在特定环境氛围下将自身行为与空间进行互动的区域表现形式，其中空间是活动发生的实际场域，成为联结文化、主体与旅游资源的纽带。如“老家河南黄河之礼”非遗数字馆设计开发非遗文创、电商小程序、短视频传播等丰富多样的黄河文化旅游产品与服务，搭建了集体验、宣传、消费为一体的黄河文化数字空间，并在空间内辅以配套设施和公共服务，促进游客更好地感知黄河文化内涵与精神价值。空间叙事以立体性与可体验性提升了人、地、事之间的黏合度，增强了黄河故事的亲和力以及人们对于黄河文化的认同感。同时，空间的包容性也为文化旅游产品生产创造了更多可能性，有助于以文化旅游消费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产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区域经济增长。

　　（三）主体关系协调：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可持续动力

　　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的表征空间受到空间表征的影响，动态呈现出多元主体在文化、情感和意志层面的相互博弈和协商关系。多元主体力量重构着空间秩序，力量间的协调并存与相互促进离不开基于文化与情感上的认同。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的表征空间是日常意识和地方文化生产、生存和转化的空间，也是空间主体获得空间生活权利以及有效介入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再分配等实践权利的场域。除政府、企业等主体外，空间原住居民、外来游客与专家学者对黄河文化的认知，也将影响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可持续发展。具体表现为当地居民以积极主动的认同态度参与实践能够有效保护当地黄河文化遗产资源，促进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游客在被唤醒文化认同与情感后，将自觉融入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中，与当地居民结成文化共同体，为物质环境空间和社会文化空间的生产提供更多创新场景与产品；专家学者、创新创意人才则在文化认同中，推动空间生产中黄河流域文化旅游资源优势转化为竞争优势。

　　文化旅游品牌价值提升属于再生产过程。随着社交媒体大众化发展，作为消费者的社会大众在品牌生产和传播中的地位得以不断凸显，其在网络空间中的社会化分享将主导品牌价值的创造，并影响着品牌价值的传播渠道、消费及流通环节。[19]基于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中游客与当地居民、游客与旅游目的地、当地居民与旅游目的地三种关系，建立更广泛的知识网络和文化创意联结，有利于推动文化旅游空间生产中主客共创关系的创新。如山东青州在古城保护修复建设项目中，统筹古城旅游开发与居民日常生活的协调发展，保留古城原居民，使景区中的生产和生活完美融合，成功创建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这种共建共享共创的新秩序深刻影响着空间生产与再生产，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的品牌价值提升与可持续发展。

　　四、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实践逻辑

　　通过连接黄河流域历史记忆、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讲好黄河故事，成为沿黄地区文旅发展的重要任务。空间生产视域下，黄河流域文旅开发仍面临着诸多发展瓶颈，这种困境源于多元主体生产与再生产过程中，由空间秩序的嬗变而引发三元结构的失衡，具体表现为制度供给层面的“分散化”、生产实践层面的“传统化”以及社会关系层面的“无序化”。基于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以黄河流域文化旅游资源为空间基础，以黄河文化为精神内核进行沿黄区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将空间生产理论同黄河流域文旅融合发展相协同，为推动黄河文化保护传承与弘扬做出实践探索（见图1）。

　　图1 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实践逻辑

　　（一）制度表达空间：构建多重话语体系

　　科学合理的制度表达以及协调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过程中日趋复杂的功能冲突与多元利益诉求矛盾，是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带建设的重要内容。在空间表征维度，需结合区域发展实际建立多元群体参与的话语体系，因地制定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发展政策与规划，多方联动共同表征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发展的未来空间。

　　一是加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统筹规划，发挥政策引导力。从空间整体性、系统性以及保护开发的协调性出发，需要政府紧密结合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发展的现实特点与实际情况，通过政策制定保障物质空间重塑与空间秩序表达。在物质空间重塑上，管理部门一方面要打破行政壁垒与行业分隔，强化黄河上下游协同、南北岸配合、干支流联动以及不同产业融合发展，破解黄河流域空间存在的分头管理与碎片化发展问题；另一方面要协同完成空间生产的资源集聚与配置优化，从国家及沿黄省、县（市、区）层面做好黄河流域遗址遗迹、文献资料、非遗技艺、节庆活动等黄河流域文旅资源的系统调查，通过搭建准确权威、开放共享的黄河文化旅游资源公共数字平台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系统建设。在空间秩序表达上，要通过合理的政策引导和体制协调，解决好政府与居民、企业等力量间的关系，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如山东省高青县打造以述青藏古、大地黄河情等十家民间博物馆为代表的黄河博物馆群，有效发挥空间内非政府主体的治理效能和优势。

　　二是健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协同机制，发挥规划驱动力。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的生产需要树立文化共同体意识，加强主体间的协同配合，共同推进文化旅游空间的生产与治理。首先，在空间协同理念上，黄河沿线各省市要牢固树立文化旅游发展一盘棋思想，强化大局意识和打通理念，以文旅重大项目建设为主线，全面梳理黄河流域文化脉络，延续文化基因。如山东省枣庄市的台儿庄整合古城与双龙湖湿地、运河湿地、祥和庄园等六个景区，充分发挥古城溢出效应，将文化生态保护与旅游发展相协同，实现黄河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全域开展。其次，在协同机制上，要顺应国家及地方政策，联合沿黄九省（区）文旅企业、景区、协会、科研机构等社会资源，统筹推进规划设计、公共服务、产业引导、市场监督、利益平衡等工作。在空间协同生产的过程中，要建立区域价值共创机制，充分保障多元利益主体参与表征空间和空间实践权利，以空间共同体意识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融合发展。

　　（二）生产实践空间：创新文化旅游实践

　　空间实践是增强生产与再生产连续性的过程，也是表征空间与空间表征得以正常运作的基础。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的实践空间中，通过将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的构想转化为可直观看到、体验到的实践活动，更好地发挥黄河文化感召力与文旅消费推动力。

　　一是活化利用空间特色资源要素，发挥黄河文化感召力。在生产实践中，黄河流域原生空间既是文化旅游资源的生存区，也是文化生态保护的核心区。空间内文化旅游资源与生产方式、社会关系等彼此伴生、相互塑造，具有传承性与延续性，故实践空间的重塑也是深刻人文内涵与丰富生活情感的记忆建构。活化空间内特色文旅资源有助于唤起民众的文化记忆与认同，进而发挥黄河文化的感召力，吸引更多群体参与空间实践。一方面，要在生产过程中提炼出地方独特的黄河文化基因与精神内核，推动空间内物质环境的符号化建设。如山东垦利因开垦黄河入海口淤积的沃土为良田而得名，故确立“黄河入海，生态垦利”为城市品牌，推动黄河生态文化旅游产业发展。实体化的物质环境是黄河流域形成和传播文化的重要基础，可满足游客直观获得旅游体验与文化感知。基于此形成的黄河文化符号融入城市定位、空间建设、项目开发等具体实践，有助于化抽象的黄河文化为空间内的生产要素与具体呈现。同时，要以黄河文化遗产档案馆、黄河文化博物馆群、黄河文化遗产数据库、黄河非物质文化遗产数据库等实体、虚拟空间为依托做好黄河流域物质与非物质文化资源的建档与保护传承工作。另一方面，要推进黄河文化空间表达的多元化。数字技术已成为推动文化生产的重要引擎，在空间生产实践中以5G联结起的丰富多元的黄河文化遗产资源，以大数据构建起全景视阈的黄河文化旅游资源谱系，以沉浸式体验增强文化旅游场景的立体性，利用人工智能促进黄河文化旅游体验活动的交互性。多重数字技术的灵活组合使生产实践方式更加多元，也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创造更多的创新应用型场景，进一步提升黄河文化的吸引力与感染力。

　　二是丰富黄河文化旅游产品供给，发挥空间消费推动力。文化旅游空间生产实践要以需求为导向，形成多元化、综合化、全链条的衍生思路，推动融合领域在横向扩展和纵向延伸上形成丰富多样的文旅产品供给体系，释放文旅消费潜力。一方面，创新黄河流域文旅融合模式，以“文旅+”联结更多生产要素，延长空间生产价值链。推动黄河流域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特别是依托非物质文化遗产形成的丰富文化空间与地方特色产业在共生环境中集聚、共享、共创，并在融合过程中催生新的共生空间，以新型文化创意空间延长沿黄区域文化旅游产业价值链。另一方面，数字技术推动空间生产中产业的融合渗透与转型升级，新场景、新业态、新产品的出现将激发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中的消费新需求，创造价值新增量。以沉浸式体验、智慧博物馆、全息互动投影等新产品开发，推动形成集文化传承、生产营销、多元应用、消费体验为一体的产业创新生态系统，促进游客形成黄河文化认同与空间生产的主体意识；以数字演艺、数字展览、线上旅游等新业态培育，进一步拓展黄河文化旅游的体验模式与消费场景。

　　（三）社会关系空间：推动空间秩序重构

　　表征空间体现着主体在多重权力与资本运行下进行理性判断与价值抉择，并与其他人、地、事建立生活互嵌、共生体验的关系。文旅融合背景下，充分尊重利益主体的多元诉求，保障主体间、人地间的精神交融与生活互嵌有助于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理想空间生产秩序，共同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可持续发展。

　　一是鼓励多主体参与空间生产，推动黄河流域文旅可持续发展。立足于满足多元主体对美好生活向往的现实需求与价值回归，鼓励多元主体参与空间共建共治共享，推动黄河文化融入现代生产生活。其基本逻辑是政府发挥政策引导与监督功能，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提供制度保障；企业发挥连接枢纽与协调功能，通过创新生产与服务促进市场消费；居民通过空间生产将日常生活资源转化为旅游吸引物，推动黄河流域文旅产业发展；游客在空间中的角色既是消费者也是生产者，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消费—再生产”循环提供活力。多元主体利益的表达与平衡，促成空间生产互利共赢的目标实现。同时，发挥人才在空间表征方面的智力作用，构建一支规模适度、结构合理、专业对口的黄河文化旅游人才队伍。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是与时俱进的动态发展过程，要在权力、资本与社会的互动中深度挖掘存量资源和引入新资源，理顺空间生产利益主体的结构关系，灵活调整生产与再生产策略，从而保证空间生产的社会公平性。这个过程也要充分发挥利益主体作为空间生产力的作用，以多元力量的集聚效应增强空间再生产能力，以表征利益主体的构想引导黄河流域传统旅游空间转向新型文化旅游空间，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可持续健康发展。

　　二是增强空间主体文化认同感，提升黄河流域文旅品牌竞争力。一方面，要深化多元主体在表征空间的交流互动，在物质环境互嵌与关系结构交融中加深黄河文化认同。根据区域黄河文化旅游资源特质与空间表征打造具有地方特色、形态多样且契合多元主体逻辑思维和文化心理的交流互鉴场域，促进主客间共有价值认同与情感寄托。如宁夏、山东等地建设黄河楼，使主体在生活交融、结构互嵌的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公共空间中深入了解黄河文化的历史底蕴、现实格局与价值理念，并在观展式、参与式、浸入式的体验场景中形成共同的文化记忆与深厚的情感共鸣。另一方面，要联合多方力量延长现有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品牌的价值链，持续提升黄河文旅品牌竞争力。文化符号形成过程中伴随着生产方式、话语系统和价值观念等空间因素的再生产，打造标志性黄河文化符号为更好地保护传承弘扬黄河文化提供良好介质。多元主体发挥多方力量将依托黄河流域原生空间形成的精神文化、思想观念、风俗民情等象征性因素转化为文化符号进行深层次交流与融合，为黄河流域文化旅游品牌塑造提供动力与活力。同时，品牌竞争力的持续提升也促使空间主体在黄河文化展览、数字创意演艺、非遗传承体验等具体实践活动中不断铸牢黄河文化价值共创、地域情感共鸣、精神家园共建的共同体意识。

　　结语

　　文化旅游空间生产的思想内涵并非单纯从生产性、消费性主体走向他者化主体，而是将原有意义上空间生产拓展到多元主体参与的日常生活实践中，倡导从空间表征、日常生活实践和表征空间等角度挖掘出文化旅游场域和生活生产场域的融合机制。空间形态呈现出更加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特点，政府、企业、游客、居民等多元群体为空间生产提供动力，推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生产成为平衡协调经济发展、资源保护开发与原住居民利益保障的重要支点。结合空间生产理论的三元辩证法，首先，空间表征维度，应从制度表达上完善对黄河流域文化旅游空间发展的设计与规划，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协同生态文明、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其次，空间实践维度，注重空间承载的地方记忆与情感寄托，从日常生产生活实践中不断挖掘黄河文化多元价值，并将文本层面上的文化价值转化为行为层面的体验价值，在主体实践的过程中重塑生产与再生产关系；再次，表征空间维度，协调多元利益主体间、人地之间的关系，在交流互动中满足多元诉求，在文化认同中共同推动黄河文化遗产系统保护与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黄河文化旅游带建设。空间生产视角下审视与探讨黄河流域文化旅游融合发展，不仅契合时代发展背景，也为讲好黄河故事提供了实践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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